文姨娘见识少,说错了话,可这个当头,老太太和玉夫人偏认为文姨娘的话有道理。是呀,那处地方于盗贼来说,就是一个背晦之地,一旦得知来历,一定带着人马撤回的。
话说,这史渊和昱泉一走,孙姨娘的日子更是不好过起来了。玉夫人压根就不待见她。本则,孙姨娘和儿子的小妾芸豆儿已经去了那水晶观了。那牛道婆得了消息,异常欢喜。当夜,摆酒菜招待,又说了一夜的鬼话。牛道婆教授了孙姨娘许多旁门左道。当然,这些邪门七窍都是孙姨娘花了钱的。牛道婆可她感情再好,也不愿两嘴儿空空地告诉她。孙姨娘不过在水晶观住了日,就听闻江城出事了,又有贼人进城了。
孙姨娘害怕。水晶观是郊区。她担心贼人率先驻扎在这里,带着芸豆儿忙忙地道了别。牛道婆也是个精明人儿,她那水晶观有地道,也瞒了孙姨娘。孙姨娘一走,牛道就带着金银票子钻进那地道,走了半个晚上,就离了江城,压根儿不管那些小道姑和附近村民的死活。
孙姨娘和芸豆儿灰不溜秋地回来后,玉夫人自然不给她好脸色。不过,贼人已经在城中,玉夫人也不想与她多言语,这个当口,孙姨娘还是乖乖地别开口,少说些话,少惹她生气为好。史老太太就留下男仆管家,自己带着玉夫人和一概年轻女仆都去蟠龙寺避难。为甚留下男仆?到底男仆们还有一点血气方刚。年老的女仆也留在家中,贼人不会对她们起意。年轻的,有姿色的,都会遇到危险,还是跟着一起走。
史老夫人很快就收拾好了细软银票还有轻便的字画,预备趁着夜晚,大家伙儿乘马,姨娘的腿伤好了,跟在玉夫人后面做一点零碎的活计。玉夫人不想带上孙姨娘,便当着老夫人的面故意说道“你向来是个有本事的。这史府你也当了不少年的家。。我知道你是个有才华的。现今,依旧让你施展才华,我和老太太要去寺院,你就留下看守门庭,若有贼人到了,你只管开门迎接。”
玉夫人做好了府里被洗劫的准备。这是逃不掉的。这府里的花草树木,带不走的玩器,皆要被破坏了。孙姨娘不干,她以为留下就是送死,嘴里呜咽大哭“凭什么我就得留下?我也上了年纪,也该跟着老太太走的。”她又求老太太。
玉夫人就道“你不同,留下你,是为当这些人的头儿。这是我对你的器重。”
孙姨娘一听,心里更惧了。
玉夫人虽这招棋走错了,但心里却也有敞亮的地方。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伙贼人只为打家劫舍,并不就图钱财。她故意地在大厅里头一个显眼的地方放置了银两,贼人搜查出的。有了银子,就能保家中老仆的性命。她已经着人告诉了这些老仆,一旦贼人来了,故意地引领过来,让他们搜查。唯有孙姨娘不知。
孙姨娘就求老太太,老太太懒得理她,相反还喝斥“你怎地这么啰嗦?你的命是命,这些下人的命就不是?大难临头,怎地不见她们啰嗦一句?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偏你金贵?赶紧地和我闭嘴,不然将你卖了出去!”
孙姨娘知自己入了玉夫人的套,地位一落千丈。玉夫人既在家,有些当年受过孙姨娘欺辱的下人,便将孙姨娘干的坏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地兜落出来。玉夫人想起溪墨小时受的苦,更添自责,但也更憎恶孙氏,只恨不得立时将她撵出去。不,撵出去是便宜了她,非得送到牢狱里,做一辈子的牢。
孙姨娘不肯闭嘴。
老太太、玉夫人、文姨娘,三个姑娘,共乘一辆大马车,孙姨娘在后呜咽嚎啕,还紧紧跟着。老太太就示意车夫加快速度。孙姨娘跟不上,摔了一个大跟头,待好不容易爬起来,马车已经走远了。孙姨娘摸着满是血的脸,嘴里恨恨地道“这是要撇下我,不管我的生死是吧?姑奶奶不是好欺负的!你们既躲到寺庙,和尼姑厮混一起,就以为下场好了么?那我就在这府里,搜出你们的地契,趁着这乱的当口,全都一股脑儿地卖了!”
孙姨娘恼火到了极点,横竖不管了。
卖了史府的房产地契,带着银票,一门心地回娘家去。不不,娘家也回不得。他们都是一群不知道满足的吸血鬼,贪心不足。干脆就找一个地方,先躲起来,待安定了,就去找老爷儿子。哼哼!她眼珠转了几转,那些贼人不是喜欢银子么?那就主动找上门去,先送上许多银子,蛊惑他们杀了那该死的老太太和假慈悲的玉氏!不,连同那下贱的文氏,还有那三个不知好歹的丫头都一并杀了,不留后患!
现下,钱小五那伙贼人还没去蟠龙寺,暂且住在一个逃跑的姓王的大户人家家里,以主人自居。一应的吃喝,只比那大户还好上数倍。
老太太离开史府之前,已将昱泉的几个小妾都遣散掉了。有人愿意走,一声不吭,磕个头,领了银子,卷了包袱,即刻就走。有人不愿意走,哭哭啼啼。老太太一概不留情面。唯有一个芸豆儿,誓死不走,说宁不当妾室,愿当孙姨娘的丫鬟,说完这话又给老太太磕头,给玉夫人磕头,给文姨娘和三位小姐磕头。老太太就道“罢了。”
孙姨娘摸着满是血的额头,那芸豆儿赶紧过来扶。
“姨娘,你没怎样吧?”
孙姨娘阴沉着脸“我很好。”她将手上沾的血都用嘴吸进去了,冷冷道“芸豆儿,我们回去。我且让你看看,姨娘我真正的好手段!”
一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