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些挖玉采玉辛苦之类的话是,活干这活儿很伤身体,也容易出危险。若不是为了一家老小,也没有谁愿意豁出去。这些都是辛苦钱,都是拿性命赌明天。
“你到底想说什么?”秋纹觉得他话里有话。
阿邦的胆子就大了。“我是说,不如将岫山的石头让山外面的人打理经营,一有买卖了,咱们与他们分成。或者五五,或者四六。这样一来,山民们也就轻松多了。”
秋纹便转头看了看他。
果然这阿邦有几分脑子。虽然不识字,可账本儿理的齐整,心里也会筹谋。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山里人不将女人当回事。
这却是一个好主意。
“你真舍得让别人赚钱?”
“有什么呢不舍得。每年采石头,每年都有出事故的。石头就那么多,可命没了,就找不回来了。”
“你的心里,看来还有几分同情心。”
“那是。谢金盏娘娘夸奖。我是他们的头儿,当然希望他们既挣钱又能平平安安。”人都是复杂的,人性更是复杂。阿邦身上既有善良的一面,又有愚蠢的一面,既精明,又鲁莽。
待到了山腰,风景就更好看起来了。
这是秋纹第一次有心情欣赏岫山的风景。其实,能出产优质玉石的地方,风景差不到哪儿去。这里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突然,秋纹看见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包裹,匆忙行走,见了她和阿邦,似乎都没看见,低着头,只往前头的河水里去。她是要洗衣服么?
那妇女看着也有四十多岁了,是做祖母的年龄。秋纹看清了,那包裹里裹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
“站住!”秋纹大喝一声。
那妇女怔住了,停了脚步,回了头,见是金盏娘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你要去哪儿?”
“回娘娘,我……我要带着这孩子晒太阳。”这妇女的声音,一脸的不自在。
这分明就是假话。哪有黄昏头上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娃儿晒太阳的?秋纹又想起这岫山有溺婴的陋习,这妇女一定是嫌弃家里的儿媳妇生下了女婴,忙不迭地抱着她扔到河里去。她就故意问阿邦:“你说说,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阿邦如何不知?
“大概,就是去晒太阳吧。”
秋纹生气了,她对着这妇女严厉喝斥:“自古男女平等。我想前一任的金盏娘娘也是这样的意思。是不是这么些年里,金盏娘娘迟迟不投胎,所以你们都将这些古训忘了?你也是女人,为何这样狠心?明明这上百年的时间里,岫山的女婴越来越少,弄得这山里的男子都要往外面买媳妇。买媳妇也不应该。人口岂能是买卖的,婚姻岂能买卖?一买,就要出事故。既然女子这么少,为何不加以珍惜?我早就看不惯了。从今天起,这岫山不管哪一个,只要有虐待、溺毙女婴的行为,仗责一百,打死为止。”
秋纹说的不是玩话。
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会说玩话。阿邦就惧了,但他还想替这女人求情。“金盏娘娘,念在她是初犯,还是饶恕了。毕竟,这么长的时间里,溺婴这点事在岫山不算什么。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溺死女婴的。”
这话更叫秋纹生气。
“阿邦,你敢替她求情,那我连你一并仗责。”她连喝几声,山腰里既走出十来个男女。秋纹对她们下令:“将阿邦和这预备溺婴的女人带到林子里的小楼,待我会客回来,亲自惩罚。”
秋纹又问这女人的家人何在?
很快,女人的儿媳妇跌跌撞撞地来了。她衣衫不整,流着眼泪,看着婆婆手里的女婴,连忙夺了过去,又是低声哭泣。她就是这女婴的母亲。看来,她很不舍。将孩子交给婆婆,心里很不舍的。
秋纹又问这年轻女子的丈夫何在?
人群中的人多了起来。女子的丈夫别别仄仄地走来了。秋纹非常地厌恶反感:“这也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样狠心?”
男人低着头,说自己的亲骨肉也不忍的,只是不敢违拗的亲娘。岫山的男人都十分孝顺母亲,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做母亲的,哪怕叫儿子跳崖死了,做儿子的都不能反抗的。
这话,更叫秋纹听了不舒服。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况你还有妻儿。岂有为了听母亲的话,就不管老婆儿子的的死活的?看来,你也是个糊涂虫,来人,也一并将他绑了,带去小楼!”
秋纹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魄力,反正,既然心里看不惯,面儿上必要摆出一副严肃郑重的神色来。
“是。”
那年轻女子更是低声嚎哭,目光有些犹豫,似乎要对着秋纹说点儿什么。
秋纹明白她的心思,便对她摇头:“你不用替他们求情,他们就该受惩罚。你赶紧抱着孩子回去。”
一品丫鬟
一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