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一个婆子过来了。
婆子手里提着灯笼,看标识是轩瑞堂。
“我说,这里你就别去了。大爷正不耐烦呢。”
王子兴就笑。
“我不和你玩笑,老太太特地叫我过来,嘱咐嘱咐你。今儿别去,以后不管府里什么事儿,都不能来。”
婆子说得一本正经。
王子兴掂量了掂量:“方才老太太也没说。”
“方才是方才。老太太不过想试试你。到底你让她猜着了。”
此话不免叫王子兴心惊,他赶紧解释:“老太太叫我办事,我这心里也只想着老太太。她让我向西,我不朝东,真真正正的心实。”
婆子也笑了。“知道你忠心,所以未免木讷一些。大爷那里要变通。再说大爷的院儿,一向自己支配银钱,你去了,就算查到什么,大爷有心遮掩,你又能说什么呢?不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你也不想想,大爷院儿里那个秋纹丫头,老太太都弄了院儿来教训了,可又怎样呢?且不说她冤不冤枉。就算不冤枉,大爷一干涉,老太太可不还是得放了她?这个也不说了,再说一个春琴。春琴再得脸,横竖一个丫头。可大爷愣是将她脱了奴籍,往外头嫁去了。这满府上下,谁有这份豪情?大爷就是替春琴做到了。你这一去,便是捅老虎的鼻子,草庐的人儿得恨死你!”
王子兴果然惧了。
“姐姐说得有理,我这就回去。”
那婆子却又纠正:“谁是你的姐姐,真正我年纪儿还比你小呢。”
王子兴回去后,溪墨人没睡下,就在院子里等着。他听出了一点动静,思虑一会儿该如何应付。王子兴看似恭谨,但内里有自己的小九九。抛开这点不说,与账册上,他却是府内独一无二的金算盘。
此人,有缺点,也有优点。
不想王子兴竟未进来。溪墨也着人打听到,王子兴一行在白露院大妹妹的屋子里,搜索到一个窃贼,这弄得白露院灰头土脸,因为物伤其类。幸而其他两个妹妹无甚问题。这王子兴,又在丫头小厮们的住处,搜出不少值钱的东西。有祭祀用的银香炉,有质地上乘的窗帘料子,还有各色小玩意儿,更有巫蛊用的纸人儿。这就了不得了。
纸人儿,是丫头们彼此有了嫌隙,想不出对付的法子,便用剪子剪了一个纸人,上面写上嫌隙人的名字生辰八字,每逢不高兴了,三更半夜的起床,翻出来,找出针对着纸人一面扎,一面咒骂。据说也颇灵验。那被诅咒的往往第二天没精打采,甚至闹肚子,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有昏厥的。
其他的什么香炉窗帘小玩意,想也不用想,都是这些小厮丫头手脚不净,伺候的同时,趁人不备,顺手牵羊得来的。且别小看这些。一来,这些东西价钱不便宜。每人偷上这么一两件,天长日久的,整个府里也就像蛀虫一样掏空了的。
话说,溪墨想起三个妹妹,心有忧虑。她们没有母亲,心思也重。年过后,也就大了。自己好歹是她们的张兄,如此很该去安慰一番。更况死去的大姨娘,听说生前和母亲关系不错。是母亲推荐了让她去伺候父亲的。大姨娘死了,母亲也极伤心。只是她红尘心淡,若还在府里,相信会叫三个妹妹过去一起照顾的。
可是夜深。溪墨不想惊动了人。
他想了一想,决定写几个字,分别送给三个妹妹。她们都聪明,见了心里该有数儿。到底溪墨写了什么,桐云桑云梓云也不告诉其他人。溪墨将写好的字儿收在小盒子里,只叫一个老仆过去。老仆比青儿稳重,并不会因为好奇半路上掀开了自己瞧。
桐云叫来桑云梓云,三姐妹在房中默默坐了一会。桐云良久叹息:“到底是大哥哥的一片心。他能写上这么几个字,可见心里头是将我们当成了亲妹妹的。关键时刻,才知真假。以往,二哥哥也送些东西过来。可今晚上,他却将我们当成死人儿,只顾自己高乐。”
桑云就纠正:“大姐说得不对。大哥哥送的也不少,只是他性子低调。我们都错识了人了。他既叫我们明日去他那里吃饭,那自然得去。”
梓云就道:“确实该去。虽为兄妹,但我们平常各住各的屋子,各吃各的饭。也不说什么话。如今确实该联络联络。到底他是嫡出长子。以后的事儿都难料定。总不能得罪了人。我们非但要去,还得预备一点小礼物,也让他知道,在我们心里,的确将他当作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咱们是庶出女,可听说在宗族祠堂,我们的名儿是记在夫人下面的。只要平常经常走动,加深感情,日后有什么人来询问,咱们就堂堂正正地说,自己也是夫人的女儿!”
梓云这话一说出口,桐云就笑了,她作势过来撕她的嘴:“好个不要脸的小东西,真正你才多大,就虑得这样长远!我这个大姐,竟是白当的了!你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儿,总是将我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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