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念来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使异国,却是他首次被任命为使臣公开出使。
作为冰眙权臣纪如姆公爵的义子加上得力助手,他出谋划策、剪除异己、联络支持者,包括秘密出使一些国家,在协助义父取得前,一直较少公开露面,就像一只隐伏于夜色中的神秘蝙蝠,将威慑力以黑暗的名义渗透到整个冰眙。
地球之行是他许多年来惟一一次以失败告终并且损失惨重的行动,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再续已被斩断的线索,他本想回到冰眙后向义父以死谢罪,是他差点让义父失去和至亲骨肉重聚的希望,这也许是雾珈增罗夺取冰眙王位后最大的心愿!
但让他感动的是义父对他的宽容和信任,毕竟如果义父没有血缘后代,他极有可能是雾珈增罗的继承者,在常人看来,行动失败也有可能是他暗藏私心,这对他来说不但会让他百口莫辩,失去义父的信任也将是他人生中最深重的打击。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跟错人,曾经的纪如姆公爵能够在冰眙取得超过曼尼普国王的声誉,除了他的军事才能,更因为他能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知人而善用。雾珈增罗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让他将未完成的任务继续下去,这--也是他的愿望,为了一洗曾经的耻辱,更是为了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孩,那双清亮幽深的黑眸仿佛始终停驻在他身后久久地凝视着他,牵动他那颗从未被任何女人侵蚀过的心。
“伯爵先生,请--”
车门打开,紫艾宫廷礼宾官站在前方躬身行礼。
苏念和随身侍从走下由火龙兽所拉的车子,在他前面一辆车中的冯森侯爵已走下车子,两人愉快地互相弯腰致意,随后在礼宾官的引导下走进银雾星系最宏大的枫度宫。
经过走廊,当走进十多层高的大殿,尽管苏念对枫度宫的瑰丽壮观早已耳闻,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寡见少闻的人,但还是被枫度宫的气势以及装饰所震撼。
令人窒息的华丽!无论是地面、四壁还是宫殿的顶部,布满无数精美的图案、浮雕以及让人赞叹不已的镶嵌工艺,特别是从顶部的一朵如月色般皎洁的银菱花中洒下的一束光芒,给光线幽淡的大殿增添一种宗教圣堂般的神秘,甚至,会让人感到一种由心灵深处产生的惶恐和渺小。
苏念知道枫度宫大殿并不是紫艾元首接见使臣惯常选择的场所,将奉上国书的场所设在枫度宫大殿,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尊重,或许对冯森侯爵来说是如此,但对他--一个多年和紫艾对敌国家的使臣来说,决没有如此简单。
当他注意到从前方走来的熟悉身影,瞳孔一阵收缩,他知道他在抵达紫艾第一天就要交锋的正是这个惟一击败过他的男人!
首先关于少雨的信息并不是安棣言用手镯中的接听卡来收听,而是由侍女来禀告,这意味着少雨极有可能就在栖夜城宫中;其次,侍女称少雨为“小姐”,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宫里并不是以女怒身份出现?那么是否可以得出在兰德墨心帮助少雨逃跑并没有引起安棣言对她的惩罚,而且……他对她似乎更加重视,难道说这真是一个圈套,少雨是安棣言为了铲除潜伏在茵特王城的冰眙特工组织所安排的一个诱饵?他,是否有可能感情用事?
但无论少雨是不是义父的亲生骨肉,有一点可以肯定,义父的亲生骨肉肯定是在安棣言手中,否则少雨又怎能说得出义父惟一传授给恋人的冰眙民间乐曲“槟香的离别”?所以他还是要想方设法去接近少雨,搞清真相,救出义父真正的亲生孩子!
走进走廊尽头的神荫厅,这才是夜邪王室惯常用来接见异国宾客的场所,头顶浓密的树枝,散发着奇异柔光的枝叶由深浅不一的紫色、青色、绿色、银色直到金红色……犹如传说中通往夜邪主神玛魔尼神居住地的晶彩神树,一盏盏水晶琉璃灯从树枝处垂挂下来,就像交错升空的龙灯,瑰丽奇美,难怪被称为神荫厅。
安棣言回到厅中,尽管他已调整了情绪,但在进门的一瞬间,还是被目光敏锐的苏念捕捉到他眼中未曾完全隐去的焦躁和恼怒,同时发现近侍诺因离开。
究竟少雨出了什么事?
虽说苏念此时有几分怀疑少雨是安棣言在兰德设下陷阱的同谋,但那双让人怦然心动的纯真黑眸已深深地侵入他的身体,就像无数条藤蔓牢牢地纠缠住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牵挂担忧……--
美美睡了一觉的少雨怎么也没想到醒来后她这个安棣言掳来的小女怒已是宫廷男女关注的热点,没想到随后和王室首席服装珠宝师因加德林师傅见面会惹出不少事端,她第一次发现宫廷真是个充满阿谀、嫉妒、流言以及种种危险交缠在一起的地方。
倒不是说因加德林师傅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就像许多这个年龄段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身材修长、带着艺术家气质的因加德林师傅沉稳优雅,就算少雨和息蒂对他向她们展示的一套套设计尊贵典雅、制作精美的衣裙赞不绝口时,依旧谦逊有礼。
因加德林用身体数据收集仪收集了少雨体型上的一些数据。
身体数据收集仪是服装设计师专用的一种仪器,就像地球上设计师用来量体的皮尺,但不像皮尺必须靠近被量人的身体,身体数据收集仪只需要调节好后,用光束扫描被量人身体各部分,就可以得出准确的数据,以便裁剪服装时所用。
因加德林看了眼收集仪上的数据,命自己的侍仆回住所取来数套型号适合少雨暂时穿着替换的衣裙,毕竟宫廷中的服装裁剪、绣花以及相配的饰物都极为讲究,一身衣裙做得最快也要一两天,而王后对因加德林师傅说起少雨时,自然以为她没有夜邪款式的服装,怎知道安棣言早在兰德就已替她置办了不少衣物首饰。
息蒂趁机也请因加德林师傅替她做一套芙伊斯节时穿着的礼服长裙,听说今年兰奥的芙伊斯节是历届最隆重的一次,安阗神王已答应兰奥公爵出席禁林神址的活动,还有不少宗教信仰相同的异国来客,包括啻风国王、安特奈尔国王等元首级的贵宾,对宫廷中的未婚女子来说更是一次择偶的绝佳机会,如果有缘,或许有人还能够一跃成为异国王妃。
因加德林含笑答应息蒂,正准备重新用仪器收集息蒂体型的数据,有侍从禀报香水美容师莫涅师傅求见。
瘦瘦小小、肤色金粉色的莫涅师傅随即带着侍仆走进会客厅,他那头高耸如山的蓝色卷发,在发顶染成如同新雪的白色,一进门就吸引了少雨的注意力。
向在场的少雨、息蒂、柚黛恭敬地表达问候后,莫涅不顾因加德林在场,介绍起自己的护肤品、香水以及各种让女孩子们脸红耳赤的房中秘术。
少雨恨不得像在茵特王城时戴上头纱,颊边已是辣的红色,而这个莫涅师傅如同推销员般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从他的金属提箱最底层翻出一只金色小瓶,神秘兮兮地硬要送给少雨,说是在寝房中使用能增进男女燃情热度。
这边少雨如遇烫手山芋正推却得热闹,门外又有某位住在宫中的公爵夫人派侍女送来一篮子从家乡带来的奇珍异果,并且让侍女问少雨什么时候有空来她的住所喝茶。
少雨想起息蒂中午刚到王储宫时,向她抱怨她过来王储宫的一路上,不少夫人小姐拉住她让她务必邀请到少雨参加各种私人聚会,看来宫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听说有位刚进宫的少雨小姐是棣言王子从王后的家乡带来,又得到王后的宠爱,已把她当成未来的王储妃加以巴结奉承。
女人带着鄙夷的声音如尖刀刺在少雨的心口,未等因加德林回答,她竟然“嘶--”的一声将绣有精美花卉的纱裙狠狠地用双手撕开,把在场的其他人震得发出一声惊呼。
少雨脸色苍白,一旁的息蒂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知道是想安慰她还是希望她能够冷静。
“薇露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因加德林的眉拧了起来,眼睁睁地目睹自己的作品被人无礼撕裂,他脾气再好也已有几分无法控制自己。“少雨小姐是王后陛下的家乡人,如果说少雨小姐身份低贱,那么在您眼里王后陛下的出生难道也很低下?”
薇露轻蔑地乜了眼少雨,少雨忽然意识到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否则这女人不可能如此嚣张,正如因加德林师傅一针见血指出的,她要是以出身地蔑视少雨,意味着她也蔑视同样出生在地球的王后陛下。
“这要问她,她是否认为自己有资格跟尊贵的王后陛下相提并论?”薇露眼中带着挑衅的寒芒,“因加德林师傅,这里已没有您的事,请您回避,我和这位小姐有几句话要私下谈谈。”
因加德林躬身行了一礼,尽管那些宫里的小姐夫人为了在衣着首饰上与众不同,常常要讨好他,但毕竟他只是个服务于宫廷的平民,无奈带着侍仆退出会客厅。
薇露走近少雨,视线落在她雪白细长的颈上,一个紫红色的咬痕清晰可见,她的瞳孔中跳动起燃烧的火苗,唇边的冷蔑更加深浓:
“你是个怒,不是吗?是殿下从地球猎来的卑贱女怒,所以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想妄图讨好王后来占据殿下身旁的位置。”
“薇露小姐,您凭什么说少雨小姐是怒,她是殿下从地球带来的朋友。”息蒂忍不住说道,她知道安棣言将少雨带来栖夜城王宫是为了安慰病重的母后,自然不能够让人将她其实是怒的身份流传出去,影响到王后的情绪。
其实她也不明白,明明安棣言很宠着少雨,有时候甚至把她捧在手心上,不但亲自喂食,而且把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可为何还要强调她的女怒身份,把她登记在汤泉宫的怒籍上,在紫艾上过怒籍的人严禁和身份高贵的人婚配。
“殿下的朋友?”薇露冷嗤一声,“不是怒,殿下有必要在她穿这身地球服装觐见王后陛下时戴上一个禁锢项圈?我已经查过最近殿下回到紫艾后这一段时间的入境记录,根本就没有这位新来的少雨小姐,除非--她是殿下的个人财产,那就用不着登记在册。息蒂小姐,你可以向芙伊斯女神发誓她不是怒吗?”
她知道安棣言肯定不喜欢她和宫中的夫人小姐交往,如果不是王后让他带她在宫里玩玩,他恐怕早把她送回汤泉宫去了,而她本性恬淡,那些贵妇争相和她结交也不过是看在她身后的那个不久后会登上王位的男人,这样功利的友情她根本不屑拥有。百度一下“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杰众文学”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