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突然(2 / 2)

赢城邺微微蹙眉,静待她开口。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方落,赢城邺的眼底倏地掠过一道异芒,他凝眸盯紧了她,看她的目光,仿佛苍穹中盘亘的鹰隼遥遥觑准了猎物,锐利,精准且绝无含糊。

少雨闭了闭眼,一瞬像是被那目光毫不留情刺透血肉,直抵深心,她强作镇定,假装无所谓地笑笑,转身飞奔而去。

树梢一只寒鸦惊起,呱地一声长啼,声断。

赢城邺望着那抹纤薄身影远远隐入营帐,指节微僵,跟着大力握紧,在那一刻,仿佛有长风送雪,冰凝在他眼底幽邃无垠的尽处,霎时风止云退,再无声息。

旬邑山脉南北两面皆是平原,正中群山起伏,东系月岫山,西接虎跳峡,长空阔野,延绵不绝。

宣肃率领的使团跟在西路大军之后一路穿山越岭,马不停蹄急速行军,到得虎跳峡不觉已行数日。

在此稍事休整,西路大军绕虎跳峡渡湄沧江,之后分兵进入西北西南边地驻防,而使团则横穿峡谷一路向西远赴西戎,两军于虎跳峡口作别,继而分道扬镳。

奔上一道低丘,众人勒马收缰,少雨抬手拭去额上汗水,见前方虎跳峡双面临渊,内中一马平川,峡谷两旁绝岩壁立,奇峭险峻,不由在心底暗暗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忽有一道咄咄逼人的视线,定定凝在她的侧颜,少雨心知是谁,不敢回头去望,只觉面颊就快要被烧穿,一时坐立难安。

方静言适时递来一牛皮袋水,她这才长长松一口气,感激地冲他笑笑,待要开口称谢,猛听背后西路军中传来震天吵嚷,隐隐夹杂刀剑相交之声。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惊。

勒马回身之际,已有近卫来报,西路大军两位主帅不知因何事争执起来,越闹越凶,各自亲近的人瞬间分做两派,眼下已成对峙之势,似快要打杀起来。

宣肃闻听震怒,破口大骂,“这当口儿闹什么闹,娘老子的,成何体统!去,将他们俩给我拿下!”

军中人人都知,八绝将里排行第四的刑烈风与排行第五的聂荆常年不合,互相看谁都不顺眼,大到军衔战功,小到女人财物,但凡对方有的,无一不争。

西行这一路上,两人为驳面子没少闹过,先前云昭和承冲便是因为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做才不得已到宣肃大帐暂避一宿。

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竟严重到彼此间要兵戈相向,少雨之前与这两人甚少接触,是以并不了解内情,心下只觉荒谬,要知军中若起内讧,必得军法处置,两人身为主帅,偏偏以身犯法,只怕更加脱不了罪。

不过片时,刑聂二人便被五花大绑至宣肃的眼前。

“你们两个混账,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宣肃铁青着脸,声音严肃之极。

话音刚落,刑烈风已抢先嚷道,“大哥,五弟暗中与陇西军书信往来,被我手下逮了个正着,这里离陇西不过数百里地,陇西顾氏野心昭昭,陛下早已对其心存疑忌,五弟与陇西军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为何做了又死不肯承认,算什么汉子,呸!”

聂荆怒目向他,“你说我与陇西军书信往来,证据呢?拿出证据来给大哥看!”

“证据?证据早被你的人吞到肚子里了,难道要我当着你的面剖开他的肚皮取出来吗?”

“你少血口喷人,你不就是不满西北驻地苦寒贫瘠,眼馋我这西南统领的位子,想要……”

“够了!”

宣肃再也听不下去,一声厉喝打断两人的争吵。

少雨抬头望去,方静言等人眼见这场闹剧皆暗暗摇头叹息,唯独赢城邺双臂环胸斜倚在不远处的马身上,冷眼望着眼前一切,唇侧勾起的一丝讽笑,带着无尽摄人的。

少雨刚一侧头,恰正与他的目光对上。

面具下的眸子冰冷,却又仿佛饱含巨大魔力,黑云压城一般袭笼而来,叫人再也喘不过气。

“以身犯法,驭下不严,当着你们自己部众的面,各令军棍三十,罚俸三月!”

左右高声领命,上前不由分说剥去他们铠甲,裸出上身。

军棍落下,声音干脆利落,毫不容情。两人背上渐渐从白变红,再由青生紫,直至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三十军棍很快打完,因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两人都是又羞又恼,心下痛恨难当,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俯身,“谢大哥责教。”

刑烈风强撑着直起身子,一把推开身边扶他的人,抱拳躬身向宣肃深揖了一礼,“大哥,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这次只对事不对人,五弟犯下大错却不肯承认,请恕老四没办法再与这样的人同行,老四就此别过!”

喘着粗气说完,扭头望向承冲,“八弟,我带我自己的烈风骑先行一步,西北军暂且先交给你了,咱们不日西北大营会合!众位,告辞了!”

潇洒一抱拳,转身大步便走,徒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宣肃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手中马鞭狠狠摔在地上,“走,走了再也别回来,老子没你这样的兄弟!”

天边一团乌云沉压而下,猛然风起,峡谷之中一时尘沙蔽日,风声呼啸如同鬼哭,吹迷了众人的眼睛,连带着身下的马亦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烈风骑千余人打马逆风飞驰,转瞬便已去远。

眼见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至,使团行进的步伐不得不暂时停下,为防峡谷两侧崖壁滑坡,宣肃只得下令队伍于谷口外安营扎寨,耐心等候这场雨的过去。

是日入夜,果然暴雨倾盆,闪电似发了狂的蛟龙,撕破漆黑的天幕,一头扎进大地,雷声如炸紧随而至,轰然震彻世间。

大帐之中忽明忽暗,少雨双手托腮静静听方静言讲述《九天》中的象数五行干支八卦,再将其沿用至点兵布阵,方静言列举了不少亲身实例,听得少雨渐觉入了门径,着迷之处更情不自禁高声拍案叫好,这正是在相府六年里所触不到的经历见闻,她求之若渴。

案旁坐着宣肃和赢城邺,正低声谈着话,目光却时不时被角落里兴高采烈的两个人吸引过去,宣肃呵呵一笑,语中透出几分感慨,“到底还是个孩子!”

赢城邺端起案上茶盏就唇轻抿了一口,视线越过杯沿不着痕迹地落在少雨神采飞扬的脸上,眸底冷芒一闪,却是漠然无语。

“四弟五弟的事,你怎么看?”

赢城邺收回目光,俊眸轻挑,语声慵然,夹杂淡淡不屑,“四哥素来脾气火爆,行事固然鲁莽专断,却也并非不顾后果之人,大哥那三十大板这一回怕是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所以才要落荒而逃。”

宣肃蹙眉,“他要恨我我没话说,可千不该万不该随便拿勾结私通这样的事来闹,陇西军现在已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骂五弟,军中一旦传开,众口铄金,假的到最后怕也能传成真的,让五弟这个西南军主帅还怎么当!本为同生共死的兄弟,非要闹成如此地步,眼下不止互相憎恨水火不容,往后怕是也该一齐恨我了吧,唉,怪只怪我这个大哥没当好啊!”

赢城邺眸色深沉,倏地掠过丝冷然,“大哥根本无须自责,他们……本就应当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

夜色浓如泼墨,雨势更急,刷刷抽打大地。

急雨如注,似挟千军万马之势铺天盖地而泻,扑面雨水刺得人眼睛睁不开,快到湄沧江时,烈风骑人马皆疲,几近极限。

脚下大地隐隐震动,耳畔像是已能听见湄沧江水咆哮嘶吼,声势盖天。

刑烈风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却不慎牵扯起背上棍伤剧痛,他咬了咬牙,猛然提气在胸,厉喝一声,“坚持住,一会到了江畔,让你们歇个够!”

杀气!

有寒芒掠如惊电,之快、之急、之狠、之准,秋水长天一般劈开雨幕,直指他咽喉。

茫茫雨水飞流激溅,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

刑烈风从马背上颓然摔下的一刻,眉目间那抹迷茫,至死,仍僵硬在他的脸上……

天色将明未明,破晓之光隐在黑云之后,风急,雨骤,丝毫不见有止歇的迹象。

一重惊雷滚滚而过。

少雨倚靠在帐门边,静静望向远处暴雨中的峡谷,眉若远山含黛,眸光潋滟,如玉面容略带几丝轻柔的倦意。自打这雨一下,后背便一直又痒又麻,每日像是有无数蚁虫附着其上喈喈啃噬,脸色越发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它们啮的不止是她的背,而是她的整副身心。

她不要那个人赋予她如此不可磨灭的印记,忆及那夜醒来,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恨不能立时拿刀将背上的皮剜了去。

她是姬少雨,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相府六年,师傅予她太多太多,多到无论他要她做什么她都甘心情愿。

哪怕飞蛾扑火,哪怕她只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惟愿他心中能有她,即便只是最微小的一处角落,那么前路再难再险,她都甘之如饴。

纵是如此,又能怎样?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了天下江山,她之于他,再重,重不过手中之权身下高位。

这一路虽苦,却并非苦不堪言,一路上走马观山,感云淡风清,至少能让她暂时忘却很多东西,在他们身边,自己可以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以伪装无忧无虑。

然而师傅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却不能忘,更不敢忘。

“小鬼,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我呢吧?”头上被谁重重拍了一下,还未及反应,云昭一身蓑衣气喘吁吁钻进帐中,蓑衣下鼓鼓的,像是塞了不少东西。

少雨吃这一痛,受惊不小,像是被谁窥破了心事,心口剧跳,待得看清楚来人,不由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想你个头!”

云昭正捧起案上茶壶对着嘴一通猛灌,听见这气势汹汹的一句,一口水呛在喉中,忙夸张地拍着胸脯,边咳嗽边道,“想我的头?不错啊,万事从头起嘛,更何况这颗头上的这张脸英俊无匹,世间罕有,无怪乎连你也想着,那帝都的美女们岂不是得夜夜想我想的睡不着觉……”百度一下“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杰众文学”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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