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扶住他。”
达拉亚指挥狱卒扶着城邺坐起身,自己则将水碗举到城邺干裂的唇边,喂他喝水。城邺虽然昏迷,但还是本能大口饮了几口水,滋润着干涩的唇,一抹甘甜清凉入肚,他终于睁开眼,清醒过来。
“你醒了?”达拉亚看着城邺,声音中竟有丝喜悦。
城邺一双深邃的黑眸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视线便不再落到她身上。
“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看我死了没有?”城邺冷哼,“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你--”
达拉亚刚想发脾气,视线扫过城邺的脸,又将话吞了回去。她站起身向狱卒道:“从今日开始,不得再将他放入水中!”
狱卒也敬城邺是条勇士,便也答应下来。城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疲惫的身体已使他无法清楚地思考。他虚弱地靠在墙上,始终不睁眼看达拉亚,也不再开口同她说一句话。
“喂,我问你,你干么总是念着小雨?这么大的人儿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竟还想着玩么?”达拉亚心中委实好奇,也不去理会他对自己的态度是否冷淡。
“喂,我虽打了你,可那是你自讨的。这会我救了你,你怎么能正眼也不瞧我一下?你不能这般待我,因为我此刻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蒙古人向来恩怨分明,我即救了你,你就得对我感恩戴德,先前的事儿必须即往不咎。”
然,无论达拉亚说什么,城邺始终连眼皮也不抖一下,心下只觉她甚为聒噪,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此刻只想安安静静从头到尾理理这事儿,还有小雨如今究竟是死是活也让他极为挂念不安。但想着她冒乌日娜之名,终究是位格格,怕是不至于对她下杀手罢?
“你这南蛮子,真个不知好歹,我口水说干你却置之不理,信不信我这便洗去你身上药水,再毒打你一顿?”达拉亚气哼哼地道。
城邺总算睁开了眼,可说出来的话却噎得达拉亚消化不良,猛翻白眼。城邺冷冷瞅她一眼,说:“本王并未让你来此替本王上药,你想洗去自随你的便。”
达拉亚缓过气,恨恨踹了他一脚道:“什么王爷,你今不过是我们蒙古的阶下囚而已,放老实点,否则少不了有你的苦头吃。”
城邺冷眼瞧着她,心里忽一动,便缓缓道:“你们以为弄个假王爷和福晋送出蒙古就能脱得干系么?本王带着福晋来趟蒙古即失踪,无论如何蒙古也脱不得干系,仔细他日我大清兵临城下,一举捣了你们蒙古这弹丸之地。”
“你做梦。”达拉亚果然没甚心机,脱口道:“你以为想要你命的是我们蒙古人啊?真真可笑,死到临头都不知谁害的你。告诉你吧,要置你于死地者正是你们大清人!可笑你竟还妄想着大清发兵来救你!”
“哈哈哈--”城邺竟仰头大笑。
“你笑什么?可是被伤坏了脑子么?”
“非也,这点伤对本王来说算得什么?本王笑你小小年纪居然一派胡言。本王乃大清亲王,在大清谁敢陷害于本王?谁又敢要了本王之命?!”
皇上膝下阿哥众多,历来皇位之争就非几人之事,究竟是哪位阿哥勾结蒙古人欲害了他性命,城邺委实难下定夺。他早先侧福晋一大把,在女人堆中打滚久了,自然对女人了如指掌。向达拉亚这般刁蛮者性恪多半率真无什么心机,故他才想着要激怒她套套她的话儿,看能否套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你这人虽然有点儿血性,可一个花心的王爷看来终归是一绣花枕头,没甚脑子。试想,若非你们大清有来头的人在背后撑着,我母妃岂取拿鸡蛋去碰石头?”
“你走罢,本王不想听你在此满嘴胡言。”城邺恹恹合上眼。
“我才没有胡言,若不是我母妃心存仁厚留你一命,你此刻早变做鬼了。反正你这辈子休想再活着离开蒙古,我便是告诉你无妨,那要你命之人就是……”
“格格,有人来了你快走吧。”狱卒慌慌张张跑来说。
闻得有人来,达拉亚四下看看,并无可藏身之处,只得匆匆出去,来的是太妃派来之人,还带了一医官,原来是奉太妃之命来给城邺医治伤口的。
医官见城邺伤口已被简单处理,抬头望同来之人,狱卒赶紧说:“是达拉亚格格送来伤药,与小人无干。格格执意要替他上药,小人不过区区一狱卒又哪敢阻挡。”
“不妨事,只是别再放格格进来,这里是格格这等金枝玉叶来的地方么?”那人道。
狱卒忙不迭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你说话须不过大脑,格格要来便来,谁敢阻她在外?小人有几个脑袋,若阻了她,只怕不等太妃处置小人,小人脑袋便搬了家。
医官重新替城邺处理过伤口后,那人吩咐狱卒,无须再将他放入水中,因在水中囚得久了,只怕好人也废了,他日若事情有变,大清太后要起人来,交出一废人岂不是自讨灭亡么!
在那人带着医官走后,达拉亚格格又溜了进来,狱卒苦着脸跟她身后说:“格格,您就体谅体谅小人吧,才刚格日勒大人有令,不得再放格格进来,道此地不是格格这等金枝玉叶所呆之地。格格还是快些离了这罢,莫要令小人难做才好。”
“你只管啰嗦便是,若是啰嗦得好便好了,若是啰嗦得不好,惹得我心头火起,我便一刀割了你吃饭的家伙,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守着!”
达拉亚叉腰对他吼道。
狱卒只得乖乖依言返身去了。
“你又来胡言污人耳朵么?”城邺冷冷瞅着她,面上神情看去极不想听她胡言乱语一般。
达拉亚说:“你这人真固执,我好好的干么要胡言乱语?真不知你是不是傻的来着,都说了是你们大清有人要害你性命。”
“虽知你是一派胡言,但左右现在无事,我倒想听听你嘴里这人究竟是何人?只怕你胡编的这会也说不出来罢?”
“哼,谁说我说不出来?这人就是……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想诓我说出是何人是吧?”被方才格日勒带医官来阻了阻,达拉亚本来冲口欲出的话缩了回去,这会她忽又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城邺是在套她话。
“我诓你干么?你爱说不说,不说正好落个清静。”城邺心里暗自懊恼,嘴上却不得不说自己毫不在意她是否说出来。
“本来告诉你也不打紧,反正你今生今世休想活着离开,但你越想知道,我却偏生不说,除非你求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是否要告诉你。怎么样,求我不?要求我就趁早,否则我呆会改变心意你纵是跪着求我也无济于事了。”
“笑话,能让本王开口求的人还没出生,你走罢。”
“喂,南蛮子,你真的拥有很多侧福晋吗?”达拉亚忽转移话题道,见城邺不理她,她又问道:“在你眼里乌日娜美么?你喜欢她么?”
听她提起乌日娜{小雨},城邺便问道:“她现今如何?也被关押起来了么?”
“你想知道啊?那你求我?求我便告诉你。”
“你这么喜欢人求你吗?那好,我求你,求你告诉我她现今好与不好?”
“哈,你居然为了乌日娜这人开口求我?你才刚不是说能让你开口求的人还没出生么?你居然为了乌日娜放下尊严开口求人?”
达拉亚素来嫉恨乌日娜,若非乌日娜,她便是蒙古第一美人,这会见城邺居然为了乌日娜开口求她,她一张脸立时气得红红的,恨恨地跺着小蛮靴道:“乌日娜前儿个就被我命人丢进蛇窝喂了我饲养的蟒蛇了,想见她,你咬舌自尽便可以见到了!”
闻得小雨被喂了蟒蛇,城邺喷出一大口鲜血即晕死过去……
“来人,快来人!”达拉亚本是想吓吓城邺,解被他冷落的那口气儿,却不成想连被鞭打都不眨一下眼的城邺,听闻乌日娜的恶耗,竟气急攻心不省人事。
她蹲下身,焦急拍打着城邺的脸呼唤,但城邺紧闭眼眸,唇色苍白,没有任何回应。
“喂,喂,你醒醒啊!”
“格格,出了什么事?”狱卒听到声音,忙跑进来。
“快,快帮我把他弄醒!”
狱卒看了看昏倒在地的城邺,刚提了一旁的木桶,要用冷水将城邺浇醒,却被达拉亚一脚踹过去阻止,怒目呵斥:“你想害死他吗?”
“可是格格--”狱卒被吓得磕磕巴巴,这里是水牢,待犯人一贯如此,眼下被达拉亚一问,狱卒反倒心中忐忑起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别废话,把他扶起来。”
狱卒不敢怠慢,忙在达拉亚的瞪视下,小心地扶起城邺,让他倚靠着自己坐起身。达拉亚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顿时蔓延,袭入口鼻。
达拉亚将瓷瓶在城邺鼻下晃了晃,城邺幽幽转醒过来。见眼前达拉亚,忽而撑起身抓住她,那力道之大让达拉亚痛呼一声,不禁皱眉。
“你说她死了?”
“谁?”达拉亚被他拽的生疼,不知道重伤在身的城邺,竟哪忽然来得这般力气。
“小蜻……乌日娜!”城邺声声转了口,黑眸中掩不去焦急。
不甘,愤怒,含混着另一丝复杂的情绪,盈满达拉亚心房。城邺花心王爷之名传闻已久,但却因乌日娜如此。
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