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最近病有没有好一些?”
“用上次你拿来的银子看大夫,抓了药,现在好多了。”老人感激地握着小雨的手。
小雨拿出钱袋,交给老人,“这些银子给你继续去看病,莫耽搁了才好。”
老人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叹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个人要生计也不容易,这些钱还是留着你自己用,我年纪大了,病医不医,没有差别。”
“那怎么行?婆婆,我现在找了个大户人家做事,过得很好,你就别为我担心了,现在你有了银子,那些大夫若不看好你的病,我找他们算账去!”小雨硬是把钱带塞在老人手里,张牙舞爪地挥拳道。
老人被他惹得一笑,布满褶皱的脸上,似是许久不曾露出这般神情。她拉着小雨,连声道谢。
“婆婆,我要走了,下次再来,你记得要及时看病。”小雨叮嘱。
睿祺看到这一幕,颇感意外,但又觉与小雨更加接近。原本以为她偷东西,是因想换银两自己用,却不成想悉数赠予穷困之人。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时而精怪,时而无赖,时而良善,一怒一嗔,皆彷如有种特别的吸力,牵引睿祺忍不住探求。
小雨正欲赶回王府,一道翩然身影挡在面前。她看向来人,微微一怔,眸光流转间,若无其事调笑道:“九阿哥好兴致,送了我来,如今又接我回去?”
她自是不知,睿祺一直跟在身后,但见他去而复返,心中也生出几分警觉。
面对眼前如花笑靥,睿祺一时无言。依着小雨的性子,拐弯抹角反显复缀。睿祺面色一沉,径直道出积郁心中疑问,“你为何要将真格格掉包,冒充蒙古格格?”
小雨莞尔一笑,大方晃着头答:“自然是为了做几日瑞王福晋,偷够值钱的东西再逃跑。”
本以为她会矢口否认,小雨的反应让睿祺所没料到。
“你可知,若被发现,是掉脑袋的大罪?”
“你会去告发我吗?”小雨侧目,盈盈望着睿祺,从他的目光中,她已得到答案。
“我帮你离开可好?”
如今真格格乌兰珠,已有揭穿她的想法,虽然被他劝住,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将真格格救出青楼,送回王府与小雨调换过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我还没偷够瑞王府内的东西呢。”
“那有何难,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进宫做……做宫女吧,衣食无忧不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睿祺这样做,确有自己的私心,只要她不是瑞王福晋,他的王嫂,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把她留在身边,先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宫女,做正福晋是不可能,因为阿哥们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待娶了正福晋过门再封她个侧福晋便是。
进宫做他的宫女?能天天呆在九阿哥这样的和气美男让小雨有几分动心。可是,只是宫女耶,未免没劲,哪有做正福晋来得快活!虽说是个有名无实又无权的福晋,可好歹也强过做宫女啊!
“这样好了,让我考虑考虑怎么样?”
睿祺颔首,眼中涌动如水温柔。午后日光如银,拢在小雨黑白分明的黑眸,在他心里凝成最耀眼的一抹光芒。
红绡帐暖,暗影浮动。
乌兰珠坐在桌案旁十指飞扬,一曲塞外牧歌被她弹得时而舒缓悠扬,时而气势流畅。低回在空气中,彷如能见到天澄碧色,牛羊成群。
最后一勾,一按,收住琴音,睿祺忍不住叫好。
“姑娘可是想家了?”
乌兰珠眸光低垂,“身在何处,家便在哪里,想与不想,并无分别。”
“我答应会帮你离开这里,之后作何打算?”
“怕是要让祺公子失望了,乌兰珠思索三日,决定留在《落梅苑》。”
乌兰珠神色温婉,与之前坚决之意判若两人。
睿祺面露惊诧,复而追问:“姑娘可想好了?不知是何事使你改变了决定?”
乌兰珠点头,手抚琴弦。红烛摇曳,映出她脸上恬静的笑,一张坚毅俊朗的脸庞随即浮现眼前。
发生那事第二日,爱公子便如期而至。但他却并非为来听琴,而是特意探望她。
“昨晚走得匆忙,休息一日,兰珠姑娘感觉是否好些?”
睿霖注视乌兰珠清婉面容,看似还有些憔悴,自己被叫回宫内处理事务,但眼前却时时浮现她的模样,这般牵挂使得今天事情一结束,即刻赶了过来。
“多谢爱公子关心,已经没事了。”
“我看看。”
睿霖说罢,伸手握住乌兰珠放在桌案上的手,审视她的皓腕,那瘀伤还依稀可见,只是由青转红。
“还说没事,我稍晚差人送些药膏来,你涂抹上会好的快些。”
“爱公子--”
乌兰珠轻唤,微微转动手腕,面色绯红,略显出不安。灼热的温度从睿霖掌心传来,令她心弦拨动,因他的关切而感受到一丝暖意。身在青楼,红颜无依,却竟能得他这般真心实意的好。
“唐突了。”睿霖似是也发现不合时宜,忙放开手,但深邃的目光仍未离乌兰珠分毫。
“昨日若不是爱公子相救,恐怕此刻清白难保,请受我一礼。”
乌兰珠说罢,起身屈膝,深深行礼。睿霖亦到她面前,将她扶起。
“兰珠。”他这声兰珠叫得极是,兼之又省掉了姑娘二字,听得乌兰珠心尖儿轻颤,强自故作镇静地迎上他宝石般的黑眸,却见他容色温暖沉静,眼波清澈微澜,正脉脉看着她。
她心似小鹿,低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
这会重温那软香暗流的一刻,乌兰珠只觉心上似有清泉淌过,唇边不知不觉就绽开了一朵笑莲。
睿祺观她神态,显见得是已芳心暗许,只是短短几日她却许了谁?
莫非是二阿哥?
不妙,睿祺暗替她捏了把汗,二阿哥觊觎皇位,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也!即便老二能扯下老大顺利登上皇位,介时,他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哪里还会将沦陷到青楼的女子记在心里,就算迎她入宫,一进宫门深似海,又有什么好?
唉,情字弄人,问世间谁又能逃得过一个情字!
月光如银洗涤着高高的梧桐,幽茂的草丛上露珠儿晶莹圆润,夜色笼罩着华丽的楼阁,小雨屋内铜鼎香炉的烟缕像篆书般缭绕升腾,她手托香腮坐在桌前,闷闷瞪着烛火发愣。
在九阿哥问她为何要冒充蒙古格格时她心里不是不惊慌的,她知道自己乃一野丫头,长期赖在王府迟早会被人揪出狐狸尾巴。九阿哥和她走得稍近一点就已发觉她是冒牌货,估计要不了多久城邺和漱雅都会发觉,与其等死,不如跟着九阿哥?
可是,在这住了好阵子,要走还真舍不得呢。
小雨回头看看一旁低头绣花的苏合,每天被她格格、格格的叫着,还真爱上了这称呼。再者,这间屋子她住习惯了,空气中到处都有她的气息,走或不走,她为此愁得要命!
还是走吧,她颇有些无奈地吹吹额头刘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说那死王爷侧福晋一大把不会来烦她,可继续呆下去,她总是顶着正福晋之名,难保他哪天不心血来潮将她给“正法”,把正妻之名落到实处,那可大大不妙,赔大本了!
即拿定主意,那说走就走吧!
“格格,可是有什么心事?”她刚起身苏合就抬起头问道。
“噢,没有。呀,苏合,你这绣得跟真的一样。”小雨拿过她手上绷子,见她将一朵绣得栩栩如生不觉连声赞叹,赞完却又来了句:“只是我不喜欢。”
“格格不是一直偏爱吗?”
“哦……那是以前嘛,人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我以前是特别特别喜欢,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格格即不喜欢了,那我重绣格格喜欢的,格格现在喜欢什么花?”
“你是给我绣的吗?”
“嗯,后园种有四叶草,我听园中修剪花枝的嬷嬷说四叶草也被称之为幸运草。我给格格做个锦囊,把四叶草装在里面,格格贴身带着这锦囊,让幸运草保佑格格幸运吉祥。”
“苏合。”小雨鼻子一酸,不由自主抓着她两手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格格你又来了,我是格格的贴身奴婢,对格格好那不是应尽的本份么?再说,格格对我难道差了么?格格对我更好呢。”
“我……我不好,我是个大坏蛋。真的,苏合,你往后别再对我好,你以后肯定会后悔对我好,肯定会恨我!”
“格格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格格,你别吓我呀!自打来了大清,格格性情大变,给自己取了个小雨的别名不说,就连从前最喜欢的也不喜欢了。格格,你没事吧?”
“呃,没事,我没事。我……你就当我发神经好了。”
被苏合这么一闹,小雨又举棋不定了。她不能将苏合独自留在这,因为走了福晋,贴身奴婢少不得要受到牵连。还是等等,看看情形再决定罢!
“苏合,你想念家乡吗?”小雨趴在桌上,闲闲问道。
“格格想不想?”
我?小雨撇撇嘴,我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又哪知道家乡在何处?
见她闷声不语,苏合以为她想家,想念大草原了。忙用蒙古语说:“格格,往后想家咱们就说蒙古语,听听乡音多少也能解点思乡之苦。”
小雨一句也没听懂,但她是谁啊?她可是机灵的小雨,无须多想,她就眨巴眨巴眼,做出欲哭之态道:“苏合,我一听你说蒙古语就越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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