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云步默默地抬起头,不答反问:“那么我和他,你希望谁成为七情花的根?”
飞翼蓦地止住了泪,抬头直视他的那一刻,倏地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经过五年漫长的镌刻,眼前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时光摩挲得更加柔和细腻。转眼间,曾经不苟言笑懵懂羞涩的少年早已蜕变成高大俊朗的模样。
然而,透过潇洒俊逸的淡云步,飞翼分明看到那张熟悉的慵懒笑脸,那个满腹搅着邪恶念头的无情男子,原来也会有着温柔恬静的模样。心里的感觉从来没有清晰过,更何况她哪来的权利去决定他们的生死?她绝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她突然想起戏子肩膀上的血肉模糊,突然想起曾经那个倨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脸上露出的卑微而满足的微笑。
于是,她兀自笑了,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展露绚烂,心里有着豁然的开朗:“五师兄,带我走吧。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
淡云步一怔,看着她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淡淡的潮湿,终是短叹一声,“不,是我跟着你。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活着,淡云步,便活着。”
清风微拂,细碎的发丝在空,随时都会轰然地罩下来。
东宫,诺大的厅堂里,烛光莹然浮动。
白如雪兰的幔帐层层叠叠处,他,步履轻盈如燕,白色的衣袂缓缓飘过,恍如仙祉。
幔帐深处,白玉棺晶莹剔透的棺身上,精雕细刻的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而更让他叹为观止的,是静躺在棺内的女子。她一身雪袍舞衣端雅高贵,如缎的青丝从双肩流泻而下,衬得她肤白胜雪,倾城绝世的容颜,宛如天人。
面具下的薄唇邪魅的勾起,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半晌,戏子终于缓缓的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与棺中的睡美人坦然相对。这就是十几年前颠覆江山祸乱天下的一代妖姬--夜岚公主,皇帝老头的绝恋挚爱。如此绝色之姿,难怪明知身为皇兄的他,还要乱天下之大不韦,毅然封其为妃。以为大肆散播谣言便可度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可这世上终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些散布各处的部落番邦,尤其是一直虎视眈眈的南辕国,若一马当先,八方群雄并起,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也许在未来的一夕间,夜冥国将不复存在。而这残酷的后果,一直都是戏子心中最完美的结局。
从一个人到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在曾经的戏子眼里,毁灭比起拥有,更让他觉得有趣。虽然代价往往都是惨痛的。
这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心理,他并不否认。
可今夜,当他踏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所有可怕的计划都被搁浅。苦无庄主鬼才戏爷,这世上能取悦他的事多如鸿毛,又岂会做报仇这种毫无意义,损人又不利己的事?
如今,他不过只想一睹夜岚公主的绝世容颜,知道自己娘亲的真实模样,带上小舞远离皇宫,继续过他神秘又安逸的生活。
重新覆上面具,戏子眼中有释然的笑意。转身,目光陡然一亮,匆忙闪入厚重的幔帐间。
殿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大门同时被蛮横的踢开。夜元鸷怀抱酒坛,踉跄的走了进来。身后,沈浪健步而至,刚毅冷静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丝烦恼。他拦住夜元鸷,语气不卑不亢:“殿下醉了,属下送您回宫。”
夜元鸷冷笑,要不是趁着这点醉意,他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耻辱的。
站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夜元鸷突觉头晕目眩,他不耐烦地推开一直护在身旁的沈浪,抖擞精神,艰难的站定。气宇轩昂的眉目间尽是王者般的气魄。他缓缓地,走向几米之外的储君宝座。
身后,沈浪站的笔直,鹰隼般的眼中,除了往日的锐利,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突然,他转头。
戏子唇角的笑意加深,银白色的面具虽隐在阴影里,可那道慑人的冷芒,依然能够轻易的渗进沈浪的骨子里。
犀利的目光瞬间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局促的闪躲。
夜元鸷终于走到了宝座前,却丝毫没有去坐的念头。只是笑着,冷笑着。高高的擎起酒坛,抬头,肆意地、一股脑儿的灌去。须臾,夜元鸷突然顿住,深邃如潭的双眸寒芒骤闪。酒坛已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右侧幔帐。
然而,沈浪的速度更快。几乎同时,他敏捷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掠去,以臂挥挡,酒坛迸裂的清脆声响顿时打破了大殿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