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已经入手了!
若不是知道赵和为人,陈阳几乎要以为这是赵和故意布置的了。
不过看了赵和一眼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赵和用不着在这个问题上再布置这一手,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护国公永远是对的。
然后他便拜倒在地,满脸欣喜,山呼万岁。
而向歆反倒是惊疑起来,虽然也随大流一般跟着众人拜倒,口里也大声呼喊着“万岁”,但心里却暗暗嘀咕。
与陈阳一般,他不认为这是赵和有意安排的时间点,但偏偏就在群臣屈服同意迁都的时候,传来攻取浔阳城的捷报,这实在太巧了。
巧得让人以为这是天意。
天意真的在赵?
向歆是太史令,研究星相、天意许多年,他虽然是杂家出身,但又兼修阴阳家,在张衡之后,他恐怕是最精通阴阳家观星一脉的人了。他此前两次投机,固然是因为他出于对荣华富贵的渴望,亦是因为他观星之后推演猜测的结果。
自然,阴阳家们观星推演的结果有对有错,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算就是正确的,只不过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的每次选择都是正确呢?有的时候,还是需要豁出去点什么,否则哪里会有意外的收获?
田珍此时心里却转起了另一个念头。
在此前的几次选择之中,他站错了队,现在陈阳滚蛋几成定局,但他这个对陈阳发难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以他对赵和的理解,他估计也要从中枢滚蛋,可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若就此弃官回家,以才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去养老,未免让他心有不甘。
故此,他在众人安静之后,当即开口道:“陛下,浔阳既得,平定江南便在眼前。只是平定江南易,安抚江南难,臣不才,愿请命出镇江南,为陛下分此忧!”
“依臣之见,正好陛下意欲改郡为府,不妨便撤九江、豫章和鄱阳三郡,改置洪州府,以亲信之臣抚之。”陈阳瞄了田珍一眼,也开口说道。
他这次进言倒是出自于真心,但也有扯田珍后腿之意,毕竟在他看来,田珍无论如何都不算赵和的亲信之臣。
“臣附议!”向歆忙说道:“臣夜观星相,见江南之地有光冲牛斗之间,其分野之兆,正在豫章、鄱阳之间,臣愿为陛下出抚此地!”
他此时反应过来,在经过这次投机之后,他在中枢这边的名声大坏,接下来那些被他耍弄过的官们肯定要找他麻烦。虽然赵和会替他挡住一些攻讦,但何必劳烦这位主君,自己主动出抚地方,既暂避风头,又从太史令这个技术职位,转到地方大员这个民政职位去,看似只是平调甚至有可能算是贬低,实际上却是打开了一条新的升迁之路。
毕竟按照赵和拟定的规则,今后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员,都必须有地方经历,所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这韩非的主张甚得赵和赞同。以向歆如今的年纪,安抚江南三到四年之后,再入中枢,宰相或许要看运气,六部尚书的职务却是可以窥望一下了。
“不急,不急,如今才只是取了浔阳,离全取江南三郡还早着。”赵和却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当然知道,取下浔阳之后,意味着此前嬴祝一伙所倚仗的所谓长江防线已然告破,无险可守又无兵可派的状态之下,嬴祝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还保持着冷静,更重要的是,田珍与向歆并不符合他理想中督抚人选。
正如陈阳所言,这个人选一定得是他的亲信,能够彻底贯彻他的新政理念的人,而不是因循守旧或者阳奉阴违的旧官僚。不过,并三郡为洪州府这一点,倒是符合他的计划,只等全取三州之地后,便可立即执行。
八百里加急传递消息,哪怕有山河阻隔,亦只花费了不足两日时间,便从浔阳抵达了函谷关外。
因此赵和接到消息之际,南方的鄱阳湖中,数十艘兵船正在靠近岸边的苇荡。
曾灿便在其中一艘船头,远远眺望着岸边。
此时岸边,不少当地百姓正在观望,对于这支打着大旗的秦军显得甚为恐惧。
这些百姓衣裳褴褛,随身肩挑手提,显然是将自己的家当都带在了身上,看上去甚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