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錡放下酒杯,仰头干笑了两声,然后起身,无比郑重的向王德化深辑一礼,说道:“刚才不过老夫的一番试探,事情远没有到最后那一步呢。公公莫要见怪。失礼失礼,该死该死!”
王德化哼了一声转开头,心说你个老贼早该死了,若不是你,我何至今日?
李守錡猛一撩袍子的前摆,重新坐下:“公公勿要惊慌。现在,唐通和白广恩已经入京,并且控制了精武营,善柳营和右柳营现在也已经被定王控制,朝中大臣,从首辅周延儒以下,都已经唯定王马首是瞻,不论军政朝政,都在定王囊中。谁胜谁败,还远为可知呢,更何况这个消息,群臣都还不知道,太子远在开封,最少得一个月才能回京,这中间里,只要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就足以天地变色,逆转山河了!”
听到此,王德化抬起头,惊骇的瞪向李守錡,隐隐地,他似乎有点明白李守錡的意思了。
李守錡不回避,他和王德化四目相对,老脸无情的说道:“公公不必用这种目光看着老夫,若说机智巧变,杀人狠毒,公公不在老夫之下,当初,三言两语,害死首辅薛国观,不就是公公你的杰作吗?”
“但那是臣,现在可是”王德化惊骇的全身颤抖。
“谁都一样!”李守锜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他,无比郑重的望着王德化:“公公,如果你不想死,你就没有其他选择,不然你就立刻饮了这杯毒酒,也省去了那凌迟之苦!”
“啊!真是毒酒!”
王德化惊的跳起,远远离开桌上的酒。
李守錡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念咒语一般的说道:“你我的性命和荣华,能否继续,不在定王,更不在太子,而在于我们自己!现在王之心得了急病,王承恩在乾清宫,现在你就是司礼监掌印,宫中一切,从内监到侍卫,都应该听你的!”
“你什么意思?”王德化结结巴巴,惊恐的问。
“公公何必明知故问?”李守錡冷冷。
“咱家不明白,不明白!”王德化吼。
“那老夫就告诉公公,公公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只要成功了,不但无性命之忧,而且永远荣华富贵!”
“什么?”王德化颤抖。
李守錡盯着他的眼,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隔绝乾清宫,控制王巨,遣散王承恩身边所有人,除了定王的人之外,不使任何人踏入乾清宫一步,不需要多,只要给定王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王德化眼神大恐,虽然李守錡说的隐晦,但他却已经明白李守錡的意思,虽然他做的不多,只是隔离乾清宫,控制王巨,但如果事发论罪,他也跑不了一个凌迟处死、夷灭九族的下场,想到这一点,他身体再一次的剧烈颤抖了起来,双腿似筛糠一般,再也站不住,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东华门。
李晃同样在流汗,他冷汗淋淋地站在宫门前。
宫门紧闭。
武镶右卫持枪而立,不许任何人进宫。
不但人不能进,连消息也不能传递。
即便李晃也不行。
“皇太后旨意,宫门封禁。任何人也不得进出!”
守门军士冷冰冰的一句话,清楚地映射出了现在的紧张情况。
京师大变,唐通和白广恩带兵入京,首辅周延儒等朝臣被扣在内阁值房,蒋德璟范景等人被囚禁在府中,京师内外完完全全为定王所掌控,内外消息的连接也完全被定王切断,这也就罢了,但想不到,定王居然封闭了宫城!
虽然武镶右卫说是皇太后的旨意,但李晃是不信的,就像他不相信黄太后会令唐通白广恩带兵进京一样。
现在,提督东厂王德化半夜去了端方殿之后,没有再出来,加上王之心王承恩,内廷三公都在皇城之内,外面没有人可以做主
李晃心中冰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定王很有可能是要拔刀了,因此,此时最大的危险,不是京营兵营,也不是被囚禁在府中的蒋德璟范景两位阁老,而是乾清宫!!
一旦乾清宫有变,事情将无法挽回。
怎么办?
如何阻止?
虽然宫中有王承恩王公公和龙骧右卫王巨王指挥使,但李晃不觉得他们能坚持多久。
“怎么办?”
虽然是王德化的心腹,但李晃正式的身份只是一个掌刑太监,他根本没有能力和定王对抗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秘密联络京师里那些没有被定王控制的朝臣勋贵,将真相告知两个军镇唐通白广恩,揭露定王的阴谋,众人一起用力,内外一心,才有可能阻止即将发生的大谋逆!
“走!”
这一刻,李晃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暴露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联络京师内的忠臣义士,在最短的时间里,揭穿定王的真面目。
城南。
马房巷。
凌晨,天色还没有亮,一大队的兵马,忽然包围了这里。
但不是京营兵,从他们的装束看,应该是刚刚进京的玉田兵,也就是白广恩的人马。
“快,快!前后都围住了,谁也不准出入!”
带队的把总大声呼喊。
居住在周围的百姓都是惊恐。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兵?只看见这些兵丁都涌到中间的那处民宅,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冲着黄詹事而来的啊。
黄詹事黄道周乃太子殿下的老师,也是当世大儒,进京之后,他并没有像朝中的大官显赫一样,住在内城的繁华区,也谢绝了弟子提供的住处,而是选择租住了这间位在外城平民区里的小宅子,周围百姓听闻闻名天下的黄道周住在这里,都语有容焉,平常出入,都对黄道周尊敬有加,因此当看到大批官军出现在黄宅周围,将黄宅围的水泄不通时,心中都是惊讶,黄詹事可是忠臣,朝廷这是要干什么?
其时,黄道周正在穿衣洗漱,准备坐轿前往詹事府,外面的大乱惊动了他,等到他看见,出现的兵丁乃是外军的装束,厉声喝问,发现对方是玉田兵,奉了定王的命令,前来“保护”他之后,黄道周顿时就怒发冲冠了,喝一声:“调外兵入京,定王这是要谋逆啊”
转身从屋中取了宝剑,对恰好借住在这里的两个学生,赵士超和毛玉洁,连同常年跟随自己的一位老家人和两个书童说道:“定王本就有不臣之心,现在乱兵围我,宫中必然危急,你们随我一起平乱,拯陛下于危难!”
赵士超和毛玉洁都是吃惊,相互一看,赵士超拱手道:“老师,外面乱兵众多,我们何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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