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解了王烁的燃眉之急。
时已深秋,河水很凉。
从水里救起来的百姓和下过水的士兵,都被冻得瑟瑟发抖。郝廷玉带来的人,在安全区域拉起了两百多顶行军帐蓬,用来安置获救的百姓。临时军营也搭建了起来,参与救灾的士兵有了地方烤火、吃饭和稍作歇息。
天明时分,一队铁甲开道的车马队伍,走出平康坊的坊门,往北面大明宫而去。
李林甫撩起车帘来,将策马行走于旁侧的段子璋,叫到近前,“段将军,本相昨夜听闻金吾锣响一片纷乱,莫非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段子璋抱拳而拜,“回右相,末将听说是青龙坊的河堤发水,淹了地下的鬼市和一片民宅。那锣声,该是我们左金吾卫在四处征集人手,前去救灾。”
“哦。”李林甫淡淡的应了一声,“那段将军,你怎么没去呢?”
段子璋微微一怔,抱着拳把腰都弯下来一截,小声道:“末将觉得,护卫右相,更为重要。”
李林甫笑了,放下车帘,“走吧,往前!”
这时,金吾将军李岘,已经亲自赶到了青龙坊。
王烁走到他的面前,叉手一拜,“李将军怎么亲自来了?”
“你说呢?”李岘道,“青龙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左金吾将军要是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还不被万年县的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我祖宗十八代?”
王烁双眉紧皱,说道:“李将军,这是我这个左街使的责任。”
“我没兴趣跟你抢着背黑锅。现在,也不是追责的时候。”李岘的表情与昨日在官署里判若两人,可谓声色俱厉,“当务之急是救人,妥善安置百姓!”
“喏!”王烁抱拳一拜,再道:“李将军,我们需要修缮河堤并新挖沟渠引走洪水,方才根治眼前的水灾。”
李岘皱了皱眉,“城池修浚和土木缮葺,可就不是我们这些金吾郎所能善长了。”
王烁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得马上回去,将此事写作条陈上报给兵部尚书,再由兵部尚书上报到阁部。阁部宰相参阅许可之后,再下令给工部。”李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最后由工部尚书派出主管此事的工部员外郎,组织大批有经验的工匠携带专用器械,前来协助修补河堤、挖渠引水。”
王烁听着就头大了,“阁部由李右相一人把持,公文时常堆积如山,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将军的条陈?就算他今天看到了,各部往来不停的折腾,这又要花去多少天?”
李岘眉头紧拧,“这不是我们所能掌控!”
王烁有点急了,“耽搁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民宅被泡烂冲垮,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还有一些百姓和我们的兄弟泡淹在鬼市的地道里,没能出来。到那时,他们恐怕都要被鱼鳖啃成白骨了!!”
“你冲我喊有什么用!”李岘提高了音量,大声喝道,“朝廷自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逾越!”
王烁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我朝的大部分规章制度都是李右相亲自修订,并由他一力督导严格执行。任何人敢于违反朝廷的制度,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你什么意思?”李岘有点怒了,“你是在骂我李岘,因为惧怕李右相,而罔顾这些百姓与士兵的死活吗?”
“李将军息怒,属下并非此意。”王烁拱手拜了一礼,轻吁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想说,人命关天事急从权,此事不容片刻耽搁。”
“事急从权?你说得好不轻松!”李岘摇头而笑,“王烁,你还是太年轻了,京城不是你家。有本事,你去‘从权’一个给我看看?”
王烁深吸了一口气,重吐一声,“好!”
李岘微微一怔,“你想干什么?”
王烁翻身就骑上了马,“我去找,李右相!”
“糊涂!”李岘连忙一把拽住王烁的马头缰绳,压低声音沉喝道,“你想去送死吗?”
“李将军,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但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李右相。”王烁道,“我去找他,也绝不是为了送死。”
“那你去找他做什么?”李岘固执的抓着缰绳不肯松手,小声道:“王烁,如果你是急着去认罪,我绝对不会放手。万年县和左金吾卫但凡出了任何事情,我这个金吾将军首当其冲,绝不推卸!”
“李将军,如你所言,再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王烁轻吁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要尽早解决青龙坊的水患,救助这些百姓。”
“问题是,李右相会管你怎么想的吗?”李岘很不相信,直叹气,“我估计你现在跑去求他,他都不会见你!”
“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王烁眉宇一沉,“李将军,你赶紧放手,让我去见李右相。不然,我可要强冲了!”
“你!……”李岘很无语,只好一甩手,扔开了马缰。
王烁挥鞭一抽,快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