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刘昌郝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史上”,而是郭孔目刚才那句话,不会吧。
若是郭逵用特脚递上书,必轰动朝堂,在乡下是不知道消息了,但在京城,又是开封府的孔目官,岂能不知?
幕后的鬼,完全逼了出来。
“吾让梁小乙做前行,朝廷不解,问了数次,吾再三说勿得滞留。”
“高郎君,去年陈公第一次来吾家,那次汝未来,吾与陈公便说了苏缄之事,苏缄之死固是壮烈,然其死亦让人说不出所以然。”
“朝堂有人支持开边,有人反对开边,吾不言对错,然须记住一句,好战必亡,忘战必危。然有人走上歧路,好战者以为我朝兵锋无敌,可以四面用敌也,反对者不仅反对用兵,连设兵备亦反对之。”
“邕州治下有无数汉民、熟蛮,若是苏公稍稍设备,又有城墙可守,且敌从大南关而来,四百余里道路,至于城破家亡,数万百姓被屠?”
孙固张了张嘴巴。
刘昌郝立即堵住他的话:“孙公是欲言邕州兵少乎?一群当地部酋便将敌军狙败,若是苏公有备,邕州何至于城破,若此,建城墙何为也?”
“朝廷去年以郭逵为主将,吾当时不解,因郭逵素与韩公相善,王相公不喜,为何用之?”
“或郭逵用兵如神?然据吾所知,郭逵亲自用兵不过是打败了荆湖北路溪蛮彭仕羲,彭仕羲手下能有多少蛮兵?且让彭仕羲逃跑了。”
“若此便为名将,我朝军中岂不有数千名将乎?燕达、苗授、刘昌祚等人,那个不在郭逵之上?”
许仕书尖声说道:“其乃赵禼赵公自荐也。”
“赵公何德何能,让陛下同意,让王相公同意?”
不止是赵禼自荐,还有吴充的活动,郭逵才成为征南的主将。
“去年,吾对陈公言,观一叶未必能知秋,观一树却多半能知秋,若观一林,必然知秋!”
“吾得知朝廷安排后,斗胆探听了吴公一些情况,发现一件事,其不仅与王相公是亲家,与公亦是亲家,又是吴育公弟,当然,其亲戚关系未必代表其喜变法或厌变法,其喜战或厌战。”
“且其高居庙堂之上,吾乃小民一个,更不知其立场为人。故去年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以最坏结果推演之。若是吴公厌战,当如何做,或最坏的举措是何。”
“然后我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其会授意郭逵玩兵不进。”
“真神人也。”郭孔目说完,立即用手掩嘴,这个自己能说吗?
为什么说神人,去年朝廷欲征交趾,王安石说必可取,吴充说得之无益,不当用兵,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当然,刘昌郝肯定打听不到了,不过高孔目却听说了这件事。
也就是吴充的立场与苏缄一样,不但厌战,而且走上了“歧路”。
“玩兵不进会有何下场,且又是几十万军民,大军必染疟疾,然去年我只是一个推演,故让梁小乙想方设法做前行,且远离大军,然朝廷问吾,吾却不能言。”
“非是吾想藏拙,每人皆有自己理念,然吾敢言吴公为一个理念,将几十万军民性命视若儿戏?”
几人来到家门口,刘昌郝下马栓马,继续说:“孙公,若是以为吾以小民身份,妄议朝政,亵渎首相,请回去派人拘吾吧。”
拘刘昌郝,用什么理由来拘,或用“观一叶未必能知秋,观一树却多半能知秋,若观一林,必然知秋”来拘刘昌郝,况且后面还有一个棉花呢。
而且马上不但吴充难办了,孙固也难办了。
吴充接到郭逵的信后,知道情况有些不好,皇上可以糊弄,但有一个人似乎不大好糊弄,于是暗中找到了孙固。
孙固也不认为郭逵会视几十万官员性命为儿戏,只是一个巧合,答应了吴充,毕竟闹大了,朝堂会动荡,吴充会下台,说不定赵顼又将王安石请回来,这是孙固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今天他来到刘梁村,一是观麦棉,确实是次要的,二是劝解刘昌郝,这是一个巧合,而且大军也回来了,让刘昌郝以后就不要乱说了。但刘昌郝一一说明,甚至孙固未开口,便判断出许仁书是吴充的门客,自己来是让他闭上嘴巴。
现在孙固也渐渐相信刘昌郝的“推演”,不要说神奇,历史上类似的神人不要太多,张良,诸葛亮,王猛,韦睿,裴行俭,李泌即便赵普,契丹的韩德让也不简单。
但接下来让他怎么做?
不来便罢,来了,刘昌郝说了,不禀报朝廷,以后朝廷必追究,禀报朝廷,将置吴充于何地?
“迎春宴,好一场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