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鬼蛇，王全双。我竟然看错了。”罗天生迟迟没有动手，似是未曾从对阿全的最初印象里走出来。
毕竟他印象里的那个阿全是一个憨厚的老男人，何曾是一名实力如此强大，刀法如此凌厉的修士？
不止是罗天生，阿来同样在深深的震惊和愧疚当中无法回过神来。他失神的望着那个被他称作“废物”的男人，那个他一直深深怨念的父亲，此刻他不由得心底闪过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哐当！”
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打乱了阿来的思绪，这时候他注意到客栈门外已是血流成河，他的父亲阿全，或许应该称他“鬼蛇”王全双更好一些，此刻浑身浴血，手中那柄双刀的锋利刀刃上还掺杂着一些肉末和内脏碎片；地面上则是一片尸体，不是咽喉被切断，就是腹部破裂，或是头颅尽掉，或是四肢残缺，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而王全双本人，气势依旧强烈，身上仿佛笼罩着一片阴云，像是恶魔的眼睛，又像是一尊恐怖的邪神，整个人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腰背，眉眼之间不带丝毫感情，淡漠的仿若视世间万物如同蝼蚁草芥。
就像一尊沐浴在血海之中的杀神！
“来、来人啊……上啊，都给我上啊，愣着干嘛！”常公子彻底慌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脸上的妆容也被汗水浸透，那些胭脂水粉混合着沙土，沾染得他整张脸孔仿佛变得格外丑陋不堪，手脚并用的在地面上挪动着，吓得腿颤如筛。
王全双并没有看他，仿佛已经认定他是一个死人，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客栈里，落在了罗天生身上。
罗天生同样也望着他。
“先前真是失敬。”罗天生淡淡笑道，双眼直视着王全双淡漠的眼神，“那么，咱们就继续谈悬赏的事情吧。”
“悬赏……”王全双兀自喃喃一声，眼神悄然间有了些许神采，默默地望向天空，看着那些足以遮蔽双眼的风沙，整个人登时陷入回忆。
……
“别跟来！”
那是十几年前，亦或二十几年前，他已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女掌柜那时候的身姿比现在还要好看的多；他只记得女掌柜那时候怀抱里还是尚在襁褓里的阿来。
他对她说道：“我是个修士，亦是个杀手，我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营生，若是带上妻小，只会碍手碍脚。”
“但你终究要放下刀。”女掌柜知他说的这些，只是微蹙着一对秀眉，咬着嘴唇，似是心有不忍的说道，“阿来不能没有爹爹。”
“那就等我赚上一大笔钱，再回来接你。”他最后记着的，便是这最后一句话了。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来的也快，退的更急，丝毫不留任何余地。他蓦地回过神来，似是自嘲似的翘了翘有些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提着这把双刀了。”
“客官，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悬赏可谈了。”王全双兀自在胸前的衣服上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一边往常公子身前缓缓走去，“我只想摆脱你一件事。”
“赤沙镇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但是我的妻小不能有事，阿来还小，他可以没有我这个爹，但是不能没有娘。我犯了错，杀了很多人，如今身上又要再多一桩命案。”
“我只求我死以后，你能拿着我的人头去换赏金，并分给他们娘俩一些，好让他们有个安顿的法子。”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罗天生抱着胳膊，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你可是大煜朝廷要捉拿的要犯。”
“但是我同样还是个父亲，我为了他们，必须这么做。”王全双仍是坚定不移的说道，“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了，如果你不能答应我，那么我的人头，你就拿不走。”
说着，王全双已经走到常公子身边，手中的双刀在夜色的风沙里闪烁着寒光，猛然间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