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复行人呢?”
“正守着陈生的尸体哭呢!”欧阳令道,“两人名为主仆,实如兄弟,关系非比一般的亲密。”
郝廷玉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再好好的想一想,他可曾与人起过什么冲突?哪怕是小小的冲突,也不要放过。”
欧阳令寻思了一阵,一拍手,“数日前,他在署里闲谈之时曾与一名新罗的学生朴丰之,起过争执。两人是太学的同窗,一开始是讨论诗经有了分岐,后来不知怎的就扯到了两国的国家大事上去。陈生说新罗每年都向日本进贡,是日本的属国。朴丰之却说,我们新罗明明只是大唐的属国这一来二去两人就高声争吵了起来,后来被我们几个署官给劝散了。”
“后续呢?”
“好像,没有什么后续了。”欧阳令说道,“类似这样的争论,颇为正常吧?两人毕竟还是同窗每天都在一个学堂里修学。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闹到杀人吧?”
“好像?想必?”郝廷玉笑了一笑,“是线索就不能放过,我们得要先把这个朴丰之找来问一问话!李苍玉”
“将军!”郝廷玉刚要下令,李苍玉却抢先道,“我想先去看一下尸体。”
郝廷玉愣了一愣,点头一笑,“可以,那你负责查看尸体,我去找那个朴丰之问话!”
于是两人分作两班,各自办事。郝廷玉还将自己的部曲分了两人给李苍玉,好有个照应。
李苍玉带着两人,去往陈生的灵堂。
灵堂里有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日本人,个个精神疲惫,看来都是替陈生守过夜了。其中有三个还是僧侣,在念着经咒。
陈生的尸体被摆放在屋子中央,穿一身黑色的寿服,头朝北方,双手合掌而放,胸口还放着一把驱邪的剃刀。尸体旁边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放一碗水,一碗饭,饭上还竖插着一双筷子。
李苍玉大致扫了一眼,一点不难看出,日本的葬礼与中国的传统葬礼,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日本受中国的化影响,真的是极大。当年汉光武帝刘秀见到日本使臣矮小,就赐给他们一枚金印“汉倭国王”,从此他们被称为倭国。
数十年前的高宗时代,倭国在与大唐的白江口一战中惨败,从此他们臣服于大唐,并开始派遣唐使来大唐朝贡与学习。了解一些中国的化之后,他们觉得“倭”字贬义太重,请求大唐改赐国名。于是就有了一代女皇武则天,正式赐其国名为“日本”。
凭现在的航海技术,中日之间的海路非常的危险。海难频频发生,但并没有阻止日本的学唐之路。到现在天宝十年,日本已经派出了九批遣唐使。
每一批遣唐使少则一两百人,多则五六百人,无论是大唐的政治制度还是化传统,乃至小到生活细节的桌几碗碟,日本都全方位的学习并仿造大唐。
日本的第一个世界化遗产“平城京”,就是效造大唐的长安城来建造的。直到今天,日本的奈良都还保留了许多的“唐式建筑”。
看到眼前这一间充满唐式民俗风格的灵堂,李苍玉不禁感慨:虽然我难以对日本人提起好感,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一个非常擅长学习的民族。现在他们用大化革新来确定了儒学的统治地位,并开始全方位的向大唐学习。后来他们学欧美列强,用明治维新富国强兵,把中国这个老师打翻在了地上。
但是我们当中的许多人,除了一些标榜爱国的盲目憎恨,还剩下一些什么呢?
许多人看到一些明明是唐朝风格的东西,却以为是“日本国粹”。须不知,就连日本的民族服装“和服”,都曾经是三国时代从吴国传入的吴服。
甚至不乏有人把我们传统的汉服,都认作是日本的民族服装。
我们正在努力向世界上的优秀者学习。但我们这个世界明古国的化自信,却因不学无术而显得有点缺乏。好像我们现在特别擅长于遣忘自己的历史,习惯用嗤之以鼻来对待自己的传统化,却诡异的迷恋于异国从中国学去的化元素。仿佛只要是外国的东西,那就都是高大上的。
李苍玉因此而想道,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身边的唐人,他们是会觉得可悲,可笑还是可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