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大急,“老师!”
“别叫了。”吴道子叹息一声,“你忘了他还有一个太湖精的浑号?淹不死的!”
“那冻坏了怎么办?”颜真卿担忧不已,“老师已经年逾花甲了啊!”
“太湖精下雪天都游泳的,这也是他只愿住在洛阳的一个重要原因。这里河道众多,他每天都可游泳和垂钓,其乐也融融。”吴道子笑道,“看来你这趟差事是要办砸了,圣人那里如何交待?”
“哎!圣人责骂倒也罢了。”颜真卿摇头长叹,“只叹我颜真卿身为大唐臣工,不在朝廷效力,却为了他人一己之私跑到洛阳来,当了一介跑腿小厮、无聊说客!”
吴道子哈哈的大笑,“清臣,你就别报怨了。老夫也是年逾花甲的老东西了,还不是圣人一句话,就满天下去跑腿?”
“我听说,圣人想看蜀中嘉陵山水之盛貌,于是派你去往蜀地写生?”颜真卿问道。
“没错。”吴道子点点头,“老夫正要启程去往蜀地,正好遇到你,便就随你一同来了洛阳。虽说是同辈之人,但张癫也曾指点过老夫的书法,算得上是老夫的老师之一。我和他都是老东西了,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其实,我是特意前来与他拜别的。没想到他见了我二人直接就跳到了河里!哈哈,这个张癫!”
“吴老先生不必伤感,你们一定还会再见的。”颜真卿正了正脸色,拱手道:“此处临近北市,我请吴老先生过去小酌一杯,再作商议怎样拜请老师。如何?”
“老夫从不拒酒,何况是清臣请客快走!”
两人虽然都是名满天下的一代翘楚,但都罕少在洛阳出现。于是他们一路走至北市直到进了一家酒肆,却也没人认出他们,挺不容易的落得了一个清净。
酒肆中已有不少食客颇为嘈杂,相对僻静的厢房早就没有了。两人只好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酒菜聊些闲话。
临席十步左右位置,仿佛是三个商人,正在高谈阔论的聊说书法之事。颜真卿略感好奇,于是稍稍关注了一下,只听他们说道
“吴本立,我们都知道你是长安第一能吹牛的人。”一个瘦条条的男子笑道,“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在书法上有何高深造诣?你竟还委任他为帐房先生兼任掌柜,你是不是疯了?”
“我承认我爱吹牛。但二位看看吴某,像是疯了吗?”吴本立不无自豪的微笑着,说道,“吴某行走天下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惊才绝艳的少年。吴某自己都觉得,让他做这个掌柜那都是屈才了!”
“惊才绝艳?屈才?”另两人大笑起来。
“啧,既然你们不信,那来比比!”吴本立拍拍手,“来人,去我客房把蜀道难给我请来!”
随从马上应诺去了。
吴本立自信满满的笑着,“老陈,你别只顾着笑话我。你手头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跟我比上一比?”
“呵,我那宝贝,就怕拿出来吓着你了!”瘦条条的老陈说道,“不信你问老王!”
才子名仕凑在一起喜欢比斗诗,商人则是喜欢比斗墨宝藏品。眼下他们这算是“斗”上了。
第三人老王呵呵的笑了笑,两边都不得罪的老好人模样,说道:“我记得昨天吴大东家拿出来的那本帐本,上面的楷书字迹让王某颇感惊艳,只是一时忙碌忘了请问。不知吴大东家现在,可否赐教一二呢?”
“赐教不敢,因为那不是我写的。”吴本立更加来劲了,“实话实说,那也是我家那位十八岁的新掌柜写的!”
颜真卿有了一点好奇,“十八岁?”
吴道子点点头,“我也听到了,有点意思。”
老王道:“吴大东家,能不能把你那个帐本再给我看看?”
“帐本就懒得再去拿了,我这里还有更好的。”吴本立倒是大方,从怀里拿出小心收藏的李苍玉最初写的那半纸契书,说道:“这应该是他写得最认真的一回了,你请过目。”
这下吴本立倒是没有瞎吹,半纸契书是李苍玉第一回秀书法,自然比枯燥的写帐本要认真多了。哪怕是后来他写的另外两份成品契书,也远不如这半纸契书写得好。
老王拿过来一看,“哎呀,还真是比帐本上的字漂亮多了!这个字体,真是犹为新奇啊!”
老陈也凑过来一看,“咦,确实不错!”
吴本立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看来不用蜀道难出场,我就已经赢定了!老陈,趁着还没下赌注,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哈,我是真怕吓着你,才一直没有亮家伙!”老陈也拍了一下手,“来人,去把颜真卿的书贴给我取来!”
“颜真卿?!”吴本立和老王同时发出了惊叹!
在颜真卿以前,大唐一直以王羲之的书法为主流宗派和模仿对象。但在颜真卿横空出世以后,他的楷书和行书,就成了大唐时代的书法之正统。
人人学习,人人膜拜。
“怕了吧!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托人请来的,颜真卿的手书真迹!”老陈胜券在握的呵呵直笑,“原本我也不想如此张扬炫耀。都怪吴本立,咄咄逼人!”
“哈哈哈!”临桌十步开外的吴道子,当场拍着桌子笑弯了腰,“乱了,乱了!这世道乱了!颜真卿居然也卖字了!”
“怎么可能!”颜真卿的脸都红了,咬牙低声道:“你知道我的,宁愿饿死也绝不卖字!那是赝品,赝品,绝对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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