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www.126shu.com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管子·治国】
此时张昶已被董承的声势给吓了一跳,不过他也算是有几分急智的,当即移席站起,小步趋到中庭,对皇帝拜伏道:“臣只想着为朝廷排解忧难,早些定下铸币大政、平衡财货,绝无揽权之意!还请陛下睿鉴!”
“重铸五铢,修复钱法,无论是于国、于商、还是于民,皆为一大便宜之政;也是眼下当务之急、刻不容缓的事情。如今收各郡自行铸币之权,归于中央,不仅是为了事权一统,更是为了统一规制,彻底杜绝钱币良莠不齐、币制混乱的现象。”皇帝未有表态,先是夸了董承与张昶二人:“这一点,二位说的都很对,与我不谋而合。”
张昶胆颤的神色这才缓和少许,董承面色一喜,还未说话,只见皇帝把脸转向坐于次席上的侍中杨琦,开口说道:“杨公可有高见进陈?”
杨琦似乎早有预备,不慌不忙的说道:“臣以为,当今之忧,不在于钱货,而在于民饥。积年以来,稻苗毁于蝗螟,机杼劳于催征,民所患者非是钱币之轻重,而是饥无所食、渴无所饮、居无所处。”
“是啊。”皇帝明白杨琦话里的意思,虽然对方此时此地说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正符合对方仗义执言的秉性,而且也的确是苦口良言。皇帝听了不能不有所表示,他目光忧郁起来,叹了一口气:“民以食为天,黎庶可以一辈子没钱,但决不可以一天不吃饭,故而农桑才是至急。”
本来众人正在讨论铸币,太尉董承与少府张昶都为铸币权的归属而争执不休,可好端端的杨琦居然说起了农桑,似乎并不把新铸五铢当做极为要紧的事情,尤其是对方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黄琬的黜退而有所收敛本性。
皇帝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为了尽快笼络近侍、好提前布置,他特意向侍中马宇探听了杨琦的底细与品性。正是由于他得知了杨琦敢当着孝灵皇帝的面,拿虞舜与唐尧作比,来嘲讽他与孝桓皇帝两人都是半斤八两的事迹后。皇帝由此认定杨琦是个不可多得的强项忠直的人物,所以当时才下定决心,对杨琦大胆的表露心迹。
最后也不出皇帝所料,杨琦论忠论能,都是一时之选,为皇帝联系各方、共同抗衡乃至于扳倒王允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人以利合、以利分,当初的盟友们纷纷随着王允这个强敌的离去而各自为营、分占权力,这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皇帝层出不穷的改革措施,由一开始的清丈上林、到募民屯田、甚至到盐铁专营,逐渐触及到各方的深层利益。无论是马日磾、黄琬、还是杨氏;无论是为了门户私计、还是出于稳健保守的政治立场,众人无可避免的互相疏远、对立,再也不复当初的亲近。
这就是为什么马日磾与杨氏等人一开始如胶似漆的团聚在皇帝身边,到后来却分道扬镳、互相算计的缘故了。他们对皇帝本人不是不忠、对同僚的德行不是不敬,仅仅只是秉持的理念、坚守的利益不一样罢了。
“农桑乃朝廷之要、农殖为生民之本,理应专重,而眼下却多言铸币之便。臣以为,即使现行小钱败坏钱法、扰乱市价,朝廷宜议良策处之,但也不该矫枉过正,有失所重。”杨琦神色肃然,抬眼环顾四周,宣室殿里坐着的尽是录尚书的三公、专管其事的九卿,包括他还有两个平尚书事、算半个宰辅的侍中。
这么大阵仗在以往都是用来讨论决定事关国运的政务,可现在为的却是议论铸币这种次要的事情,这传出去势必会将铸币这一项政务抬升到一个不该有的高度,甚至有可能盖过朝廷对农桑的重视程度。要知道在去年,皇帝议立屯田、重兴农桑的时候,也不过是召集了这些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