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跻身长生境,强行整合道门,镇压诛杀反对之人,俨然是未来的道门大掌教,又与秦清联手,虎视关内,这样的人物,他自然不会小觑。
张禄旭面对李玄都的一剑,身上以神力凝聚成金色神甲,辉煌璀璨,来硬抗这一剑。
只见血剑和金甲相映相持,最终双双消散。
李玄都趁此时机,一挥大袖,强行压缩张禄旭的神域,使其从笼罩整个大殿收缩到只笼罩三分之一左右。
然后李玄都再一伸手,将张鸾山、兰玄霜、司空道玄拉出神域。
最后,李玄都通过两人双修后产生的感应寻到秦素的藏身所在,帮她破去身上的弄假为真,使其恢复原貌。
五魔教主张禄旭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地维持的局面,在李玄都脱困之后,转眼间就被逆转。
不过张禄旭也谈不上如何气急败坏,虽然他还未完全降临,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拖延之后,也恢复了大概八成左右的实力,同时还能不断从神国中汲取本体的力量,还谈不上已经深陷绝境之中。
张禄旭望向李玄都,神情平静,让人很难将其与凶残的五魔教主联系在一起,甚至还有几分温尔雅,缓缓说道:“清平先生之生平,我素有耳闻。十岁入江湖,二十岁便名满江湖,不到三十岁,已然要独尊于江湖,实乃天纵之才,英雄之辈,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想来是不会知道我们这些几起几落才勉强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的诸多辛酸苦辣。”
不同于巫咸和姚湘怜都是女子,张禄旭是男子,说话的口吻也是男子,可因为不是夺舍或者附体而是附体的缘故,由“孙玉纤”开口说来,却是女子的声音,哪怕略显低沉,也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李玄都道:“少年经不得顺境,中年经不得闲境,晚年经不得逆境。少年人要心忙,忙则摄浮气,老年人要心闲,闲则乐余年。阁下是我的前辈,年纪更长于我,阁下之生平,我也算是素有所知,本是太平道传人、光明教教主,大有前途,何苦自甘堕落,沦为魔道中人?”
张禄旭闻言大笑道:“清平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了?我若不收集生魂,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金身朽坏,难逃一死,倒不如奋力一搏,兴许有一线胜机。”
李玄都问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可为了自己活命就能造如此冤孽吗?”
说话时,李玄都伸手指向祭坛周围密密麻麻的生魂葫芦,此时这些葫芦已经开启了九成,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只是普通葫芦。
李玄都继续说道:“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名之曰鬼。三尸是道门的说法,尸者,神主之意。人有上、中、下三大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三尸神、三毒。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欲淫。若能斩去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成仙。按照佛门的说法,则是贪、嗔、痴。三尸有执念,以自己是灵魂,但其实不是。所以世间有驭鬼之道,并不被视作魔道,可如果有人夺人魂魄,使其不能归于天地,那便是切切实实的魔道。”
张禄旭眯起双眼,道:“他们会在我的神国里获得永生。”
李玄都道:“你要重新为人,摆脱神道金身,神国尚且不存,何来永生?”
张禄旭终于不再维持自己的儒雅姿态,仰天大笑道:“李玄都!凡是能受利禄诱惑,而为话语说服之人,皆是愚陋小民。你说这些,难道是想要用人的道德来束缚我这位神仙吗?让我臣服在凡人的道德之下,如何能够长久?所谓凡人的道德,又是哪些人规定的?是儒门的圣人吗?”
“儒门的夫子,操纵天下舆论,用以教化苍生,矫揉之言,虚伪之行,迷惑君主帝王,妄求富贵,此乃天下第一等大盗,圣人不死而大盗不止。”
“世上所推崇之人,无人能及天帝。天帝尚且不能德行全备,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李玄都,你想要用言语来束缚我,想要用道德来指责我,也不过如此而已。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骇骇之驰过隙也。不能说其志意,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儒门夫子之道,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
李玄都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司空道玄这位儒门大儒更是破天荒地生出怒气。
这等言论,连儒门圣人都不放在眼中,实乃大逆不道。
过了片刻之后,李玄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去多言,且看你今日能否生离此地。”
话音落下,从李玄都体内奔涌出一股浩大气机,如同昆仑山崩,似大雪入江,其势之大,更甚于三位天人造化境大宗师联手。秦素气机与李玄都同出一脉,两人如出一辙,秦素与李玄都相较,当真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张禄旭不敢大意,伸手一拉,整个大殿的穹顶上涌现无数金光,仿佛一方倒悬的金色海洋,开始缓缓下压。
李玄都描淡写地向上伸出一手。
刹那之间,倒悬的金色海洋上出现一个巨大掌印。
无论张禄旭如何催动,金光再难往下下落分毫。
只手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