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拱手回礼,又穿过客厅,穿廊过堂,来到书房门外。
师横波止步门外,做了个请的动作。陆雁冰自然也随之止步,她脸上不显,心中却是不满,觉得小皇帝太过托大,一个没有实权的“狗脚朕”还摆什么皇帝架子,真当自己是世宗皇帝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能把“狗脚”二字去掉,握有实权了,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长生地仙不成?自古以来,死在长生之人手中的帝王可不在少数。
不过李玄都不在意这些小礼,更不在乎天宝帝对他是什么态度,或者说李玄都不打算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不大,却很精致。朝阳一面的墙壁上开门,正对门的一面则是靠墙摆放着大料檀香紫檀福贵榻和一条降香黄檀顶横案台,上面放着师横波常用的瑶琴。东面是书架,堆砌书籍,不乏珍本孤本,西面是多宝槅子,摆放着各类奇巧物品和珍惜古玩,既有前朝官窑的青花瓷器,也自安西大秦国运来的铜鎏金自鸣座钟。正中是一方书案,前后各有一把椅子,可供两人对坐,天宝帝就坐在案后的主位上,对面的客位自然是留给李玄都的。
至于书案上,没有房四宝,只有一张棋盘,不过不是雅之士喜欢的围棋,而是乡野村夫偏爱的象棋,而天宝帝正在打谱。
李玄都没有行礼,却不再扮成一个普通书生,径直坐在了天宝帝的对面。
天宝帝这次展现出了一位帝王该有的涵养,或许是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总之是没有发怒,而是说道:“清平先生累我好等。”
“还请陛下见谅。”李玄都说道。
天宝帝不置可否,说道:“我不称朕,清平先生也不要称呼陛下。”
“好。”李玄都从善如流。
天宝帝看了眼面前的棋盘,说道:“有人常说世事如棋,可我不这么看。棋盘上双方棋子数目相同,哪里跟现实情况一样?清平先生的棋子多,底气便足。而我棋子少,便要委屈一些。”
李玄都看了天宝帝一眼,眼神中虽有偏激戾气,但也自有一股精气神在,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小觑这位年轻帝王。
天宝帝问道:“清平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下棋吗?”
李玄都摇头道:“不知。”
天宝帝推动一枚过河小卒,又问道:“清平先生觉得自己是棋盘上的什么角色?”
李玄都看了眼棋盘,回答道:“大约是車。”
“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确符合清平先生的身份。”天宝帝点头赞同,又问道,“那么谁是将?哪位将能驱使清平先生这样一位車?”
李玄都没有正面回答:“阁下是帅。”
天宝帝再次推动小卒,将死了老帅,轻声道:“帅只能拘束在九宫格中,可能最危险的敌人就在身旁,甚至连自己的棋子都有可能困住他,接下来便是将军和满盘皆输。”
李玄都道:“内外交困。”
“正是。”天宝帝深深看了李玄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