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淡淡道:“沈师兄名讳中有个“无”字,想来是与沈大先生同辈了?”
“不错,沈大先生正是在下堂兄。”沈无幸道:“家父正是太平宗的大长老。”
李玄都笑了笑:“正好,我要拜访大长老,就请沈师兄代为通传一声。”
“岂敢岂敢。代宗主亲临,哪有通传的道理,请代宗主、秦姑娘一起随我上山就是。”沈无忧笑容更盛。
李玄都说了个“好”字。
沈无幸于是带着两人往玉简峰山巅行去,山间路径以长条青石铺就成砖,两边栽种竹林,清风徐来,竹叶摇曳作响,实是修身养性的清静居处。沈无幸一路指点风景,各种典故、诗词文章随口道来,尽显儒雅风度,又不忘与秦素搭话,请教些音律上的问题。秦素并不拒人千里之外,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李玄都只是冷眼旁观,他是老江湖了,上至王孙显贵,下至布衣百姓,什么人没见过,哪里看不出沈无幸这点小心思,却不说破,由着秦素对付。这也是两人之间的信任默契,有女子纠缠李玄都时,秦素从不出面说话,由着李玄都处置,此时反过来了,李玄都也不会贸然插手,完全信任秦素。
李玄都只有在秦素面前时才会举止言语轻佻,秦素也只在亲近之人面前才会羞怯腼腆,在外人面前时,秦大小姐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既能言语争锋,也能拔刀杀人,若是小觑了她,韩邀月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首发
秦素自然也敲出了沈无幸的用心不正,不过此时沈无幸还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她也不好发作,如果沈无幸敢有什么不轨举动,动左手砍左手,动右手看砍右手,双手都动就双手齐砍。这种事情放在江湖上,不讲王法,只讲道义,说破大天,也是她占着理,打死一个登徒子,这件祸事她还担得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全看女子是否自愿,所以李玄都这个“登徒子”就不必打死了,可以留着。
到了山顶,可见楼阁掩于山林之中,想来便是沈元重的居处了。沈无幸正要入内禀报父亲,李玄都直接开口出声道:“李玄都有事拜访大长老。”
这句话的声音听来不大,就像寻常说话声音,哪怕沈无幸就在李玄都不远处,也没有半点震耳欲聋之感。可整座山巅之上,无论远近,耳畔皆是想起了李玄都的嗓音,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而变一般,即便故意这堵住耳朵,封闭听觉,仍是能清晰可闻,这就是极为高明的气机运用手断了。
片刻后,沈元重的嗓音传出:“原来是代宗主大驾光临,请恕老朽未能远迎,请进。”
沈元重的声音也是字字清晰,却在隐隐之间,震荡神魂,如阴神遇到春雷。若是寻常人遇到了,轻则精神恍惚,重则直接魂魄离体,也就是世人常说的丢魂。
不过李玄都也好,秦素也罢,都是全然不怕,秦素以传音说道:“沈元重好大的架子,你这位代宗主亲临,他竟也不出迎,是倚老卖老,还是故意落你的面子?”
李玄都淡笑道:“世人都知道我这位代宗主与大长老不合,此处又没有外人,何必惺惺作态?倒是省却了一番客套。”
秦素道:“就算如此,该有的规矩也是要有,当初在清微宗的时候,李老宗主是何等气派?哪怕不不曾觐见,仅仅是言语中提起,都敬若神明一般。”
李玄都叹息一声:“师父他老人家多年积威所致,非一日之功,不是我这个刚上任的宗主可比,如今之计,只能徐徐图之。包括我们今日来见沈元重,都在这四字之中。”